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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表。我把整个公寓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欧雷克的藏毒处。二十分钟前易卜生就应该到了才对。那个变态一定得付出代价!绑架和强暴会被判无期徒刑。那天伊莲娜抵达奥斯陆中央车站后,我带她去排练室,跟她说欧雷克在那里等她。当然了,在那里等她的不是欧雷克,而是易卜生。我替她注射毒品时,易卜生抓住她。我想起鲁弗斯,想起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她立刻冷静下来,接着我们把她拖到易卜生车上。他答应我的半公斤小提琴就放在后备厢。你问我是否后悔?对,我后悔,我后悔没叫他给我一公斤!但我当然还是有些后悔,我不是完全没心肝的人。不过当我开始想“操,我不应该那样做的”时,我就告诉自己,易卜生会好好照顾她,他一定会用他的怪异方式去爱她。反正一切都已经太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拿到一些小提琴,恢复健康。

身体得不到它需要的,这对我来说可是破天荒。现在我才明白,我总是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如果将来不能这样,那我宁愿当场暴毙,死得年轻,死得漂亮,牙齿多少还保持完好。现在我知道,易卜生不会来了。我站在厨房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没看见那个跛脚怪胎的身影,也没看见欧雷克。

几乎每个人我都找过了,没找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我已经避免联络这个人很久了。是的,因为我害怕。但我知道他在奥斯陆,他一发现伊莲娜失踪就赶紧跑来了。他就是我的养兄斯泰因。

我再度低头朝街上望去。

不要,我宁死也不要打给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易卜生不会来了。

操!我宁死也不要这么痛苦。

我又用力闭上眼睛,但虫子还是爬出了洞口,在眼皮底下四散,爬满我整张脸。

死占了下风。

结局正在等着我。

要打给他还是要死?

妈的,操!

手机发出振动,哈利关上手电筒,看见来电者是汉斯。

“有人来了,”汉斯的声音嘶哑焦虑,在哈利耳边低语,“他在栅门前停车,现在朝房子走去。”

“好,”哈利说,“放轻松,你看见什么动静再发短信给我,然后立刻撤退,如果你……”

“撤退?”汉斯听起来相当愤慨。

“如果你发现事情变得难以收拾的话立刻撤退,可以吗?”

“为什么我要……”

哈利挂掉电话,再次按亮手电筒,朝铁丝网照去:“伊莲娜?”

少女圆睁双眼,对着光线眨眼。

“听我说,我叫哈利,我是警察,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可是现在有人来了,如果他下来这里,你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我保证很快就会带你离开这里,伊莲娜。”

“你有没有……”她咕哝着,哈利听不清楚后面那句话。

“我有没有什么?”

“你有没有……小提琴?”

哈利咬了咬牙:“你再撑一下。”他低声说。

他跑上楼梯,关上电灯,把门微微推开,往外看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前门。耳中听见外头的碎石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一只脚拖在另一只脚后头。畸形足。前门打开。

灯光亮起。

他进来了,身材又圆又胖。

他是斯蒂格·尼伯克。

镭医院的部门主管。他记得哈利是他学长,也认识崔斯可,手上戴着一只有黑色缺角的婚戒。他有一套单身公寓,里头找不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除此之外,他父母留下一栋房子给他,他没卖掉。

他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朝哈利的方向走来,伸出一只手。突然,他停下脚步,伸手在前方乱摸,眉头深深皱起,站在原地侧耳聆听。这时哈利恍然大悟,刚才他进门时摸到的那根他以为是蜘蛛网的丝线一定是别的东西,是某种斯蒂格刻意绑在玄关的隐形丝线,用来告知他屋子里是否来了不速之客。

斯蒂格用令人意外的速度移动,敏捷地来到柜子前,伸手拿出一个闪着金属亮光的东西。那是一把霰弹枪。

妈的,可恶。哈利痛恨霰弹枪。

斯蒂格拿出一盒子弹,盒子已开封。他拿出两枚红色子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哈利的脑子迅速转动,却想不出任何好办法,只好选择下下策。他拿出手机,按下按键。

按——喇——吧——登

可恶!按错了!

他听见斯蒂格打开弹膛的金属咔嗒声。

删除键在哪儿?删除“登”和“吧”,输入“叭”和“等”。

装填子弹的声音传来。

等——他——到

妈的按键这么小!快点!

枪管发出咔嗒一声扣回原位。

窗——编

又打错了!哈利听见斯蒂格拖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间不够。只能希望汉斯能发挥想象力了。

亮——灯

他按下发送键。

哈利看见斯蒂格把霰弹枪举到齐肩位置,这才发现这位药剂师已注意到地下室门微微开着。

就在此时,汽车喇叭声响起,声音响亮而急切。斯蒂格吓了一跳,朝面对马路的客厅望去,迟疑片刻,然后走进客厅。

喇叭再度响起,这次一直响着没有停。

哈利打开地下室的门,跟在斯蒂格背后,并未放轻脚步,因为他知道喇叭声会掩盖他的脚步声。他在客厅门前看见斯蒂格拉开窗帘,客厅瞬间被汉斯那辆车的刺目头灯照亮了。

哈利迈出四大步。斯蒂格举起一只手遮住光线,没看见也没听见哈利靠近。哈利伸出双臂,绕过斯蒂格的肩膀,双手抓住霰弹枪往后猛拉,卡在他肥滋滋的脖子上,同时双膝撞进斯蒂格的大腿后侧,逼迫他身子下坠,挣扎吸气。

汉斯一定是知道喇叭奏效,放开了手。但哈利继续施压,直到斯蒂格的动作越来越慢,失去力气,瘫软下来。

哈利知道斯蒂格失去了意识。脑部缺氧数分钟即会受损,若再持续缺氧,斯蒂格这位绑架犯兼小提琴制造者就会死亡。

哈利评估状况,数到三,一只手放开霰弹枪。斯蒂格一声不响地倒在地上。

哈利在椅子上坐下,气喘吁吁。血液中的肾上腺素浓度逐渐下降,下巴和脖子的疼痛也回来了。疼痛随时间流逝越来越剧烈。哈利试着不去理会,在手机上键入“o”和“k”,传给汉斯。

斯蒂格发出呻吟,像婴儿般蜷曲身体。

哈利搜查他全身,把他口袋里的东西都放在咖啡桌上,包括皮夹、手机、一瓶处方药片:捷赐瑞。哈利想起他爷爷也吃过这种药,这是治心脏病的药。他把药瓶放进外套口袋,用枪口指着斯蒂格的苍白额头,命令他爬起来。

斯蒂格看着哈利,张口欲言,又把话咽了回去,挣扎着站了起来,左右摇晃。

“我们要去哪里?”他问道。这时哈利轻轻推他,要他走进走廊。

“地下室。”哈利说。

斯蒂格的步伐依然不稳,哈利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用枪抵着他的背,走下楼梯。两人在哈利发现伊莲娜的那扇门前停下脚步。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那只戒指,”哈利说,“把门打开。”

斯蒂格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挂锁。

进门之后他把灯打开。

伊莲娜移动了,她蜷缩在房间另一侧的角落,全身发抖,一边肩膀耸起,仿佛害怕有人会打她。她的脚踝上铐着脚镣,脚镣上的铁链延伸到天花板,钉在横梁上。

哈利注意到铁链的长度容许她四处移动,也容许她打开电灯。

是她自己喜欢黑暗。

“放了她,”哈利说,“然后把脚镣戴在自己脚上。”

斯蒂格咳了一声,举起双掌:“听着,哈利……”

哈利打了他,因为实在按捺不住而出手,耳中听见金属敲击肉体时发出死气沉沉的“砰”的一声,看见枪管在斯蒂格的鼻子上敲出红色痕迹。

“你再叫我名字一次,”哈利压低声音,听见自己口中挤出这几个字,“我就用这把枪把你的头轰到墙壁上。”

斯蒂格双手颤抖,打开伊莲娜的脚镣。伊莲娜只是瞪着虚空,全身僵硬,无动于衷,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伊莲娜,”哈利说,“伊莲娜?”

这时她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哈利。

“离开这里。”他说。

伊莲娜眯起眼睛,仿佛需要动用所有的注意力才能解读哈利说的话,理解话中的意思,然后才能行动。她从哈利身旁走过,用缓慢、僵硬、梦游般的步伐走进地下室的走廊。

斯蒂格在床垫上坐下,拉起裤管,想把窄小的脚镣铐在他肥大苍白的小腿上。

“我……”

“铐在手腕上。”哈利说。

斯蒂格照做。哈利拉了拉铁链,查看是否铐得够紧。

“把戒指拿下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