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误入浮华 不经语 2369 字 1个月前

老张说:“老板有时候会出门办事,夜里到家就在游泳池边坐着,有时候我早上过去,就见他衣服也不脱,睡在旁边的瓷砖上,跟前一打空酒瓶,这都一个月了,我怕他身体熬不住,你直接去家里找他,正好也能劝劝。”

苏沫想,只怕他看见我更痛苦,就问:“张师傅,他可能不希望有人打扰,你能不能帮我送几份文件?”

老张说:“我今天在外地,帮他办点事,可能后天才回。”

苏沫无法,收拾好东西,硬着头皮过去,到了半山临海那住所跟前,又踌躇良久,夕阳无力散尽,那房子里没有灯光,被郁郁葱葱的树林围绕,一片死寂。

大门虚掩。

苏沫穿过客厅,瞧见他的背影,他独自坐在泳池边上,池里的水早已被抽干,她在身后站立良久,王居安才问:“谁?”

他回头,望见她。

苏沫无法躲避。

暗淡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肩上、发上和脸颊边,他看上去一如往常,却又有无法言明的变化,她下意识地仔细打量,依旧说不上来。

王居安向她伸出手:“拿过来。”

苏沫走近,文件夹递上去,猛然间心里哽住,仍是怀疑,低头再看。

他已两鬓染霜。

她忽然有些喘不上气的难受,抬头看向天边晚照,原以为是光线投落,现在才看清那浓密发丝里夹杂根根白发。

眼前却只剩空旷的泳池。

她捂住嘴,眼泪仍不受控制地落下,忍不住呜咽出声。

王居安抬头看她,竟然笑:“你哭什么?”

苏沫已泣不成声,勉强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

他接着问:“抱歉什么?”

苏沫把脸侧开,伸手抹泪,仍然无法自已,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也有孩子……我,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

他没理,拿酒瓶喝酒,一边继续看文件。

苏沫也知,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然而内疚却一天一天啃噬内心。

王居安起身,将文件夹摊开放在一旁的桌上,拿笔,沉默着,一页一页在项目交接上署下名字,翻到最后一页,顿住,问:“还有什么事?”

苏沫擦干泪,尽量委婉地说:“汽车产业园的事,其他的股东也觉得,不是很可行,还需再商议。”

他低笑,迅速签下最后一个署名,说:“回去别忘了和你主子汇报,你们这些人,休想在这个时候扳倒我,”他拿起文件夹点着她,“休想。总有一天,我挨个找你们算账。”

他眼神阴鸷,苏沫不敢作声。

文件夹被人随手扔过来,纸张半明半暗的夜空里纷纷散落,文件夹的硬角砸在苏沫的额角,她没防着,踉跄退开,鞋跟踩歪,她崴了脚,差点摔进池里。

王居安转身回屋,吐出一个字:“滚!”

他上楼,经过儿子的房间,起了风,吹着里间的窗户不断开合,砰然撞击。

他在门外呆立半晌,推门进去,王翦的衣衫仍是随意散落,抽屉半开半合,笔记本的电源灯仍然闪烁,足球明星的海报,签过名的队服覆在墙上,所有一切铺天盖地,仿佛那人随时都会回来。

王居安弯腰收拾衣物书本,手里塞满,却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毫无头绪。

他缓缓坐到床边,低头看向手中物品,这些东西已经不会再有人使用,已经失去意义,他的过往一如它们,失去意义,至于将来,他已没有将来。

他使劲咬合着牙关,跪在地上,重新把衣物散落回去,试图和先时一模一样。做完这些,才想起要去关窗,楼下,那个女人一瘸一拐走出大门,消失在暮色里。

他合上窗户,放下卷帘,带上房门。

第二天,王居安又去找冯瑜。

早先,他已开车去过戒毒所,里面的人说冯瑜已被家人接走。

王居安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就算出来了,不是有监控管制吗?”

工作人员道:“你说的是戒毒所,我们这里是康复中心,她情况不严重,所以被警察送到这里,在康复中心,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能随意进出,我们这里的特点就是为病人提供心灵上的自由……”

他赶往那姑娘以前的住所,邻居说,自那天被抓,她再也没回来。

这天,他再次扑了空,汽车驶出巷子,路边有家卖香烛纸钱的商店,他停下,直到后面有车按响喇叭,这才拨动方向盘,慢慢靠边。进了商店,店主问是不是烧给老人,他不答,买了一大包,又问:“有笔记本电脑吗?”

对方摇头。

王居安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想去上坟,到了山脚,却又停车,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拿了瓶白酒从车里出来,就地洒在路边,说:“王翦,我一直觉得你还会回来,所以我就不上去了,以前不让你喝酒,你还不高兴,现在让你喝高兴了,我原说给你买台车哄你高兴些,车子提回去,没人开,样子和颜色只适合你们这个年纪……再有两个月又要过年了,你说,你说说看,”他仰头喝酒,“究竟是我无能,还是你自私?”

他吞下最后一口,摔掉酒瓶,“是你太自私!”

王居安坐回车里,正要调头回家,才刚起步,后面上来一辆出租,一晃眼,后座那人看起来特别眼熟,他想了想,立时超上去,连按喇叭,司机不解,怕出事,慢慢停下,冯瑜瞧见他却大惊失色。

王居安上前,直接把人拉下来,又扔给司机两张钞票,“你直接开走。”

那司机愣愣瞧着他俩,不放心,欲言又止。

王居安说:“记住我的车牌号,有事你报警。”他把冯瑜拉到路边,问:“王翦身上的白粉是你给的?”

冯瑜的胳膊快被他拧折了,疼得直嚷:“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那些天他天天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