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遥向大旗一指,喝道:“这面旗帜就立在那里,立在几十万永夜战士面前!今日一战,我们所做所为都会被记入史册。如果它不能在我们手中倒下,今后我们还有何面目返回议会,在高台上侃侃而谈?!”
没想到多米尼克丝毫不觉得羞愧,竟道:“我议员也做得够久了,让出来也是可以的。”
唐尼没有那么无耻,但也没有出声。
本气得七窍生烟,蛛魔脾气本就暴躁,他又是格外不好的一个。当下撕去外袍,露出一身暗色血光的战甲,声如春雷,喝道:“我本以为血族都是追求荣誉和信仰的真正贵族,没想到也有贪生怕死之辈!你们看看,看看对面,看看那个人族,你们还好意思自居上等种族吗?”
下方大军中,许多在磨蹭避战的血族爵位强者都面有愧色,低下了头。
“今日之战,当为后世增加一首蛛魔传说!”本手中多了一把长柄重斧,仰天咆哮,旋即如风雷般冲上孤峰。
多米尼克和唐尼互望一眼,都自对方眼中发现了好象看到蠢货的神情,于是相视一笑,感觉彼此距离拉近了不少。
本战斧一挥,将其它战士扫开,死盯着千夜,道:“蛛魔银腹部落公爵本·提克,前来与你一战!你不要以为长生种中不怕死的,就只有一个耶罗。”
千夜依旧无悲无喜,也不说话,一剑轻飘飘的削了过来。在他眼中,蛛魔公爵与普通战士,并无不同。
本忽然用力踏地,一开场就现出了蛛型完全战斗状态!震得整座孤峰也颤了一颤,借着一踏之威,战斧反斩千夜。
剑斧交击,本庞大的身躯竟是一震,八根节足全部插进地面。千夜这一剑,重得难以想象!
本还没有回过气来,千夜第二剑又至。他一声狂吼,双手持斧,又架开了这一剑。然而还有第三剑,第四剑,乃至无穷剑。
千夜双手持剑,专注得近乎虔诚,一剑剑连绵不绝,如丝丝春雨,缠绕着蛛魔公爵。
然而在润物无声的表象下,千夜的每一剑都是沉重如一,并迫使本以最消耗原力的方式招架。
本忽然明白,千夜从一开始就再无保留,也无须再出已是闻名天下的定八方,因为第一剑和第八剑已没有不同。
他遇上的,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千夜,也是不再去想以后的千夜。
明白了这一点的本忽然暴喝一声,迸发全部力量,将千夜推得退后半步。得了这个空当,他并没有逃走,而是高举已经变形的战斧,气势不断攀升,黑暗原力层层叠加,已是在彻底燃烧生命!
黑日山谷,响起一记震动天地的咆哮,本聚集毕生之力的一斧,就此落下,然后凝在空中。
千夜于刹那之间,架住了这毁天来地的一斧,然后弹出一根光羽,毁了本的魔枢。
本已经无力,却还执着地握着战斧,颤抖着下压。
千夜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右手一松,任战斧落在自己肩上。斧刃锋利,终于切出一条细细伤口,渗出一滴燃烧的血珠。
本脸上释然,长出一口气,道:“我终是……伤到了你。”
“刚才有机会,为什么不逃?”
本笑了笑,道:“逃?怎么能逃?”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飞扬的大旗,道:“你立起了……这面旗,我就不能逃了。无论永夜,还是帝国,上面的人在看着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里。我的族人,孩子,以及将来的后裔,都在看着这里!我是战士,必须……站着死……”
本的声音越来越低。
千夜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提,将他庞大蛛躯提起,放在大旗之下,然后道:“你是真正的战士。那么,就在这里,在我王旗之下,见证我的战斗吧。”
“很……好……”本的头垂下,身体却依然挺立。
远方,多米尼克和唐尼脸上的讥讽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公爵报仇!!”不知哪一位蛛魔强者狂吼一声,瞬间激起所有蛛魔凶性,无数蛛魔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冲上孤峰,涌向千夜。
孤峰上,尸体再度抛落如雨,但是蛛魔战士个个都红着眼睛,推开同族的尸体,拼命向上攀爬,要在公爵尸体之前,将那个男人斩杀。
无论在哪个时代,这都是最可怕的军队。只是,他们就如真正的战士本那样,遇到的是千夜。
这一夜,他就是真正的战神。
谁也不知道千夜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一剑一剑斩杀成千上万敌人的他,此刻是何感受。或许就如他的眼神,冰冷而死寂。
多米尼克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个男人似乎已经死了。死的不是他的身躯,而是心。
多米尼克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从来不是千夜的知已,甚至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面。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只是看到一队队黑暗战士冲向孤峰,然后再也没有下来过。最开始冲上去的都是蛛魔,然后一些狼人忍耐不住,跟着蛛魔冲了上去。再然后,队伍中渐渐多了魔裔,还有血族。
夜了,又天明。
王旗依旧飞扬。
多米尼克和唐尼就那样凝立在空中,一动不动,如同雕像。王旗之下,本的身躯也在屹立,见证这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刻。
不知何时,隐隐约约的威压和沉重感觉开始弥漫,有真正的大人物在虚空之外,正看着这里。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是至尊,大君还是天王。
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
在所有气息之上,还有一道更加庞大威严的气息,那是新世界的意志。它竟也出现,注视着对它来说,本是一群蝼蚁的战争。
这一战开始时,谁也想不到会演变成一场牵动两大阵营的史诗之战。这一切,都自那面大旗飞扬而始。
一名魔裔侯爵忽然出现在两位公爵面前,行了一礼,然后对唐尼道:“叔叔,我们魔裔也有荣耀和尊严,真正战士之名,绝不能由蛛魔独享。我这就去了,请告诉我的父亲,我没有为梅斯菲尔德家族丢脸。”
唐尼一脸郑重和严肃,缓缓点了点头,道:“去吧,家族史中,必定会有你的名字。”
侯爵又行一礼,拔出长剑,一声呼啸,如流星般坠向战场,又如流星坠落。
他的尸体从峰顶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只剩半截的剑身从空中落下,插在他身旁的地面,剑柄不断颤动,久久不停。
无数魔裔战士如潮水般从他尸体两旁涌过,扑向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