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神情古怪的看着这条街巷的对头,又像是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长陵卫怎么会来这里?”
年轻神都监官员蒙天放一呆,顺着秦玄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数十名身穿锁甲的长陵卫正从另外一条街巷中穿出,正朝着一列车队行去。
那列车队是刚刚从九江郡会馆的门口驶离。
蒙天放脸上的神情也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那些长陵卫给他们的感觉,似是要盘查那列车队。然而长陵的查案缉凶都是靠监天司和神都监,有需要协助封锁和设卡盘查的,也都是依靠长陵的驻军虎狼军。
长陵卫虽然和虎狼军一样同属于兵马司,然而平日里职责范围都只限于一些固定场所的守卫和巡察,比如说一些司所的办公之处,一些侯府、大官府邸周围的安全护卫,皇宫外围、历代皇帝的陵墓等等。
当然他们也可以随时抽查一些觉得可疑的人物,面对一些凶犯他们当然也会出手,但是在长陵这张棋盘上,长陵卫是比较死的棋子,就像狗自然也可以去抓家里的老鼠,但有猫会负责抓老鼠,看门的狗却跑到别的地方去抓老鼠,这自然会显得很奇怪。
最为关键的是,蒙天放和秦玄之所以会在这里盯着,是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这九江郡会馆里面,恐怕有一名可以用“大逆”来形容的修行者潜伏着。
第七十二章 且歌且战
对于现今的大秦王朝而言,能够用“大逆”来形容的修行者绝对不多。
这些人不只是自身的修为惊人,对于一个稳定的王朝拥有太大的破坏力,而且还在于他们的出身极其显赫,大多数是一些已然覆灭的王朝的旗帜性人物。
在数十日前,神都监便已经通过一些线索发现了这名有可能是“大逆”的修行者,然而一直只是暗中观察着,是因为想要从这名修行者的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找出这人背后的首领,那名令皇帝陛下都深深忌惮的人物!
在事情还未有决定性进展的情况之下,这些长陵卫莫名其妙的出现,对于这两名神都监官员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秦玄和蒙天放互相了一眼,秦玄咬了咬牙,马上下定了决定,对着蒙天放沉声说道:“你快去通报祁大人,以防有变。”
蒙天放眼底精光一闪,不说什么,却是装出了一副畏惧那群长陵卫的样子,缩着头便快步转入了旁边一条小巷离开。
也就在此时,那群身披锁子甲的长陵卫已经虎入狼群般一涌而上,将刚刚从九江郡会馆前驶离的车队截住,为首一名戴着黑漆漆玄铁面具的将领凶神恶煞的厉吼道:“停车!都滚下来!户籍文书都准备好!”
一名青衫师爷模样的清癯中年人上前作揖,有礼道:“不知这位将军有何事,是否有误会,我们是九江郡天升昌商号……”
然而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咚的一声,他的人已经被那名将领一脚踢出,狠狠撞在后方的车厢上。
一时之间,这名青衫师爷模样的清癯中年人面色煞白,一口气透不出来,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么!户籍文书和路引!”
一脚踹退上来说话的青衫师爷的将领手握剑柄,面上的玄铁面具反射着阳光,无比森寒地说道:“现在怀疑你们这列车队里有人和盗陵寇有关,现在所有人全部下车,出示户籍文书,再有反抗,当场格杀!”
刚刚还面有怒色,想要怒骂的数名车队中人顿时脸色发白,就连九江郡会馆里赶出的数人都是一滞,僵在当地。
盗窃皇家陵园是一等一的诛九族的重罪,若是这里面真有这样一人存在,那若是有敢出声为这列商队说话的人都要遭殃,都要获罪下狱。
此时还坐在面铺临街长凳上的秦玄通体又是一寒,因为他发现就在这数十名凶神恶煞的长陵卫身后不远处,一处店铺屋檐下的阴影里,还站着一名不动声色的长陵卫将领。
那名长陵卫将领低调至极,和那名面戴玄铁面具的将领在威势上似乎完全无法相比,然而秦玄却可以清晰的见到,他的头发用一枚白玉簪插着,他腰侧的剑鞘上,镶嵌着数颗红玛瑙珠子。
这便意味着这名不动声色的站在阴影里的长陵卫将领是一名都尉。
这种需要斩甲士千首才能获得的封赏官职……至少也是五境之上甚至六境的修行者了!
想到此处,此时秦玄再看那名面戴玄铁面具的将领,也是越看越可怕,觉得浑然不像普通带上百军士的百夫长。
他通体越来越寒,连刚刚喝下一碗热面汤的热意都被硬生生压下,他忍不住霍然站起。
就在此时,被数十名披甲长陵卫截着的商队已经所有人下了马车,人人手里都是一张户籍文书。
在之前各朝,甚至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的大秦王朝,查检都靠路引文书,上书简单身份讯息,出身何处,从何处去往何处办什么事,沿途则由各郡县加盖通关印章,通过一路来的检查印章,证明这人的确是经过这些地方。
但在元武皇帝登基之时,大秦王朝大刀阔斧的实行新政,更改了许多律例,在那数年之中,腥风血雨,死了无数人。但最终一些新政被坚定的贯彻了下去。
其中最有效果的便是籍制。
每个大秦王朝的子民在诞生之时起,便由各郡县登记入籍,若有变迁,也必须随时更改。若是死亡则销籍,若有封赏田地者便收回。
这一项最大的功效不在于更加方便确定这人的真正身份,让一些流民流寇无法随意在大秦王朝境内流转,而在于赋税和封赏制的推行。光是一些空人头空饷,和一些该收回的封赏之地的收回,便让大秦王朝的国库在数年之内便充盈起来,逼得那数个对大秦王朝虎视眈眈的敌朝都不得不和大秦缔结盟约。
“你叫周晨?哪里人士?”
“你平日里做什么的?”
“……”
长陵卫的人已经开始逐个检查这支商队中人的户籍文书,并时不时的问些问题核对。
秦玄此时已经拿起了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黄竹竿,只是走出了一步,他的呼吸便彻底的停顿了。
那名面戴森冷玄铁面具的将领已经走向商队里的一人。
那是一名车夫打扮的男子,看上去三十余岁的年纪,头发有些微黄。
虽然面容和神都监之前全力盯着的那人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身形极其相像,最为关键的是,以秦玄多年的经验,这名车夫打扮的男子此刻的表现便很有问题。
他虽然也在接受着一名长陵卫的盘查,也在回答着问题,但是他的眼光却是莫名的闪烁不停,而且脸上的神情多的是思索之意,而没有其余人的惊惧。
这给秦玄的感觉,是这人已在思考身份败露之后的应对问题,那名面戴森冷玄铁面具的将领明显也是注意到了此人的不同,所以才走向此人,而更让秦玄无法呼吸的是,那人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开始浮现一丝诡异的冷笑。
然而秦玄根本来不及阻止什么,因为即便他此时亮名身份冲过去,也必定打草惊蛇,所以他只是死死的抓住了手里的黄竹杆,心中希望自己神都监的援军来得快一些。
“我看你有很大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戴着森冷玄铁面具的将领已经走到那名车夫模样的男子对面,森寒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