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丁宁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李道机的手下意识的就搭在了他的剑柄上,差点直接抽出剑来削过去,他不敢相信既然知道这个地方有灵脉,又听到了这么多事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不说别的,还直接告诉他要回家。
“我知道你修行很快,可是你觉得在梧桐落那种地方修行,会比坐在这灵脉上更好么?”他胸部剧烈的起伏着,强忍着情绪,寒声说道。
丁宁很认真,很无辜的看着他,说道:“我知道,可是白天也能在这里修行啊。晚上我回去会睡得好一些。”
李道机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真正想法,看着一脸认真的丁宁,他恼火的转身,拂袖而去。
不反对便是默许,丁宁高兴的笑了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那要帮我准备一辆马车啊。”
……
当李道机有再次拔剑的燥意时,经卷洞里,南宫采菽已经看完了《启天论》,在看第二本《巴山蕉塘主人笔记》,她越看脸色越白。
这两本随笔的主人想必不是特别厉害的修行者,笔记也很凌乱,很多地方甚至只是一些猜测和修行之中的临时感悟,但记载的大多都是对于天地元气的描述。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两本笔记的主人,在对待天地元气的态度上都很卑微,而且有很大的相近。
《启天论》的主人将自己比喻为一个像天祈祷的空瓶子,修行的过程,就像是这个空瓶子在虔诚的祈祷上苍能够赐予一些天地元气汇入他这个瓶子。
《巴山蕉塘主人笔记》则是说自己在感悟天地元气时,是正遇下雨,正好见到外面的天地苍茫,无数的雨水从周围的天地里流淌下来,汇聚到自己的池塘里。
和周围苍茫的天地相比,自己院里的池塘,包括他自身,都是十分的渺小。
池塘的水,来自于天地的赐予,而不是汲取。
看着这两本截然不同的随笔里流露出的同样的思想,南宫采菽的心中越来越震惊。
她开始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和自己父亲可能对待天地元气的态度是错的。
并不是感知不够,并不是对天地元气的分析不够精细和透彻,而是态度一开始就太过强势。
她是想强行的拉取天地元气进入自己的身体,然而她对于天地元气而言,却很渺小。
所以……唯有承认自己的渺小,唯有敞开自己的身体,让天地元气对这个新鲜的容器感兴趣,它们才会试探性的进入么?
万涓成水……南宫采菽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雨夜的池塘。
无数的水珠从天地间降落,落在池塘边的草地里,落在池塘边的芭蕉叶上,然后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水流,缓缓流入并没有能力直接卷吸水流的池塘。
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眼睛像星辰一样发亮。
第四十一章 青眉意
梧桐落很静,偶尔响起数声犬吠,在秋夜里的门洞里回荡。
丁宁推开了酒铺掩着的木门,走进了没有燃灯的酒铺。
酒铺里的摆设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丁宁的眉头很快深深的皱了起来,心里也涌出了一丝寒意。
之前他和长孙浅雪在这里说话,在这里修行,似乎很多时候都没有丝毫防备,那是因为他十分清楚,在整个长陵,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任何人走进这个街巷的瞬间,都逃不过长孙浅雪的感知。
而如果是那几个人真正的进入了这条街巷,那有没有防备,便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现在长孙浅雪没有从后院走出来,他也感觉不到长孙浅雪的任何气息……长孙浅雪不在酒铺里。
他之所以一定要回来,就是生怕长孙浅雪出什么意外。
因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和长孙浅雪已经习惯了各自的存在。
长孙浅雪的修为,足以瞬间杀死无数个现在的他,然而这里是长陵,再厉害的修行者都有无数种被杀死的可能。
要在长陵居住下去,要在长陵如何行走,她都很像一张白纸。
丁宁掀开了通往后院的布帘,他的心中越来越寒冷。
长孙浅雪的确不在后院,她到底去了哪里?
丁宁一动不动的站在后院的中心,在数十息的时间过后,他沉默不语走进一侧的灶堂,开始生火煮面。
在水开始沸腾,将挂面放入的时候,丁宁看到自己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看不见此时自己的脸色,但他可以肯定,即便是在温暖的灶火的照耀下,他的脸色也一定很苍白。
他明白在此时的长陵,他也是有弱点的。
长孙浅雪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她绝对不能有什么意外。
所以他燃起灶火,希望在黑夜里,长孙浅雪能够看到这里的烟囱里冒出的火星,能够明白他回来了。
雪白的面条在沸水里渐渐漂浮起来。
他没有加任何的调料,将面捞在他专用的那个粗瓷大碗里,然后开始吃面。
虽然每次清晨坐在铺子的门口,他吃的都是浓汤赤酱的面,然而这种不加任何调料的清水面,其实是他最习惯的味道。
面汤很烫,但听着周围街巷里清冷的风声,他的心却越来越冷。
如果长孙浅雪就此离开,自己又要花多少的时间,才能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
在面碗里升腾的雪白热气里,他的眉眼看上去那么稚嫩,然而却充满了无尽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