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是嫉妒,仅仅是羡慕。
杜兰薇的母亲还在问:“追到她挺不容易吧?怪不得你爷爷奶奶都催婚呢。”
傅承林点头:“费了我很多心血。”
他被这几句疑问勾出了记忆。
今天还是他母亲的生日,他隐隐盼着团聚。但家不像家,家在哪里呢?他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手机,放在桌上,准备在饭后给姜锦年打电话。
傅承林的继母注意到他的动作。她心知:傅承林对那位姜小姐用情很深。本来呢,像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潇洒多金,周身应当围绕着花花蝴蝶,但他没有。他是个罕见的异类。而天底下做母亲的,总想把好东西留给女儿,偏偏她的女儿畏难不前,自动放弃了。
她感叹:“我们兰薇要加紧啊,别落后了。”
杜兰薇讪讪道:“我正在跟人约会。”她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火一般灼烧的目光,故意背离着母亲的方向:“我先跟人约会,慢慢谈着,合不合适还要另说……”
餐厅并不是母女二人推心置腹的恰当场所。杜兰薇的母亲快速结束饭局,拉着女儿去了卧室,房门一关,隔绝一片新天地。
杜兰薇刚一坐稳,母亲就开始盘问对方的性格和工作——她做过几年的离婚律师,总结了一套办案经验,对男人是一看一个准。她不太在乎女婿的家境,富裕或贫穷……也就那么回事。她自己不差钱,经济上完全能支持女儿和女婿。
杜兰薇告诉母亲:“他做推销,在券商公司。他会处事交际,对生活乐观,讲话贼搞笑。”
母亲轻拍女儿的脑门:“叫什么名字?”
杜兰薇撇嘴:“他姓沈。”
母亲接着问:“他是真心的吗?”
杜兰薇跷起二郎腿,双手斜放在膝头:“呦?妈,我没听错吧,你还琢磨男人的真心呢?男人哪儿有真心,骗女人一句话是骗,骗女人一辈子也是骗。”
*
杜兰薇和她妈侃侃而谈。傅承林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即便他现在买了几套房子,独居在私人别墅,他的少年时期仍旧牢牢捆绑了这间卧室。
保姆定期打扫卫生。他的窗台、床铺、桌面十分整洁。
墙侧贴满了海报,囊括《星球大战》和《变形金刚》。九十年代末,他还是个男孩子,父母允许他买一些美国英雄主义漫画,他就一度沉迷于自己的广阔世界。
他打开书柜,翻出一个木箱。
边沿落锁,他记得密码,快速拆解。
箱子里装着《星球大战》全套漫画,纸页褶皱,顺序混乱,刻意掩饰着最底层的一本杂志。傅承林伸手到最下方,寻找杂志,忽然,敲门声传到了他的耳边。
父亲推门进房。
他揉捻自己的眉端,眼角皱纹频现,略显老态。
傅承林道:“有事吗?”
父亲垂首,又抬头:“朋友告知我,你妈过得可以,心态正常。”他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儿子都没做出回应,他便透露道:“你阿姨最近在跟我商量,再要个孩子。”
傅承林立刻作答:“行,只要您身体受得住。”
父亲摆摆手:“算了,人老了不禁折腾。”
傅承林道:“五十多岁,人生还有一半。”
父亲笑笑。他坐到了一把椅子上,环视四周,傅承林低头忙他自己的事,再一侧目,父亲已经离开房间,顺手关紧他的房门。
傅承林拿出他压箱底的东西——那是一本校刊。封面规整、崭新、纤尘不染。第一页印着一首名为《初恋》的情诗,落款时间是2009年。他把这本校刊放在案几上,然后铺开一张纸,伏案动笔。
他写得不满意,扔掉几张废纸。
姜锦年在这时给他打电话。
她洗过澡,躺上床,嗓音透着一丝懒洋洋:“你在家吗?”
傅承林扣住笔帽,反问她:“想我了?”
其实姜锦年忙着写总结,弄到了晚上九点。当她刷新微信,发现傅承林给她发了三条消息。虽然每句话都没几个字,但她还是被他有意无意的调情勾走了魂。
她趴在床上,抱住枕头:“想你。”
傅承林轻笑。
姜锦年又说:“我一个人在家……许星辰去参加一场聚会了。”
傅承林站起身,手里攥着车钥匙:“我离你家的车程,只有20分钟。”
姜锦年明知故问:“你来我家做什么,吃宵夜么?”她顿一下,引诱道:“还是吃别的呢……”
傅承林已经准备动身去找姜锦年。他从容淡定地收拾东西,拎起公文包,出门之前,刚好遇见了继母和杜兰薇。继母正在和杜兰薇说:“我给你看了套房子,在朝阳门对面,离你单位更近,物业好,安保好,小区里就有一家健身房……”
傅承林的出现惊扰了她们。
她们站在门廊的角落一侧,被一片黯淡光线笼罩着。
继母率先开口:“承林,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傅承林将房门敞开,鞋底已经踏到了屋外:“去兜风。”
继母和蔼地嘱咐他:“开车要注意安全。”
傅承林道:“您也早点休息。”
他没驻足太久,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