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案子在陛下那里已经有了定论,那还审什么?可若是只因为陛下有了定论,他们这些臣子就不能再争辩了吗?
杜文清完全不知道刘桐的心思已经从审案拐到了写折子劝诫陛下要广开言路,不要偏听偏信上了。
杜文清看刘桐默不作声,就只当大理寺卿没话可问,他就又去问刑部侍郎。
杜文清:“张大人怎么看?”
刑部侍郎张大人笑眯眯地说:“本官没什么可问的。”
他来这里只是旁听,具体案件审核还要回刑部再说。
而且刑部侍郎听过自家刑部尚书语焉不详地话,貌似这件事已经有定论了,既然如此,他干嘛横插一杠?
想到这里,张大人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碗,趁机去瞥身边坐着的监察御史。
这位周御史还是年轻啊……
周御史并没有注意身边的几位大人都在观察他,他还在盯着两个案犯。
能年纪轻轻地成为监察御史,周御史也有两把刷子。
之前镇国公忽悠他去查张老汉的事,他也在旬日内查的清清楚楚,将敦煌到京城这一路的关隘和通关文书都搜集了过来。
那张老汉从哪里入关,从哪里过城,时间地点调查的一清二楚。
周御史可以肯定地说,那张老汉的确是凭借一腔爱子之情,艰难地从西域来到京城,若非遇到早年被拐走的小儿子,估计张老汉敲完登闻鼓后就真的熬不过去了。
既然他负责的审核原告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清清楚楚,那周御史就更不能容忍在案犯审查上又猫腻。
这两个案犯的表现太异常了,一看就知道背后有人。
或者说,背后的人居然如此干脆,直接断了一切线索,弃车保车了。
周御史以为的买通人证、编造虚假物证、以及权势逼迫之类的事根本没发生,对方居然真的抛弃了这两个部曲,将事情抹平了。
说实话,比起制造伪证翻案,在周御史看来,这样干脆利落地切断一切线索,并要求两个罪犯直接认罪,反而更能体现背后之人的威势和狠辣。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让这两个案犯心甘情愿地去死,这是多大的权势和能力?
周御史抿唇,他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
是不是重景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最开始才让镇国公过来审案?
作为军方的旗帜,镇国公在这件事上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还是说,大楚朝的诸位都督们全都是铁板一块,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楚朝本就武将重于文臣,毕竟国土太大,需要镇守的地方太多,又距离京城极为遥远,不少镇边大将在辖区都有极高的权势和威望。
他们不仅掌管军务,还对地方政务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若是此风不抑,长此下去,前朝唐末藩镇割据的祸事就极可能再度发生。
周御史冷着脸说:“既然案犯已经认罪,那就投入大牢,秋后问斩吧。”
周御史说完这句话后,仔细观察那两个案犯的神色,结果他只看到了沮丧和后悔之意,并无丝毫怨怼和憎恨,这更让周御史心惊肉跳。
这种掌控力太可怕了。
如此想来,这案子的确不重要了,周御史下定决心,回去就写弹劾的折子!
杜文清唔了一声,一拍惊堂木:“既然如此,将犯人压下去。”
他将手边的卷宗收拾了一下,对大理寺卿刘桐和刑部侍郎张大人说:“既然案子结了,那就将李静仁流放吧,李静仁那个倒霉蛋的兄长也放了,让他去医馆照顾张老汉。”
于是这个案子就审完了。
全程围观听完了这个案子的荣华公主没说话,谢宁看到荣华公主在沉思,也没打扰她,而是命令车夫直接驾驶马车回家。
荣华公主坐在马车里,她喃喃地说:“事情到此为止了吗?”
不用谢宁回答,荣华公主就突兀地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案子反而是个开始。
背后掌控那两个案犯的思想之人太过狠辣,想必宰相等文臣是不会任由军方继续如此强势的。
那负责这个案子的太子兄长打算怎么做呢?
这个疑问在重景帝心中也有。
虽然重景帝已经得到了镇国公递过来的消息,勉强放过了明远侯。
可身为帝王,还是对这种局面感觉糟心。
他将此事交给太子,也是希望看看太子如何应对。
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太子接了三司递过来的折子。
太子全都细细读完了,又看完了全部的案卷。
杜文清的折子中规中矩,双方证词全都递上来,事情经过写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最后杜文清做了总结,表示在太子的领导下,在刘桐和张大人的建议下,在周御史的监察下,本案圆满完结,有罪者伏诛,大快人心。
太子摇摇头,将杜文清的折子放在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