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啊呀!这两只蛐蛐会动!它们还打起来了!”
路小蝉把这药壶挂在了腰上,右手握着竹枝,左手就一直摸着它。
他给壶上的两只蛐蛐儿取好了名字,腿长一点的那只叫做长腿将军,另一只个头儿大的,就叫悍匪。长腿将军和悍匪一路都在争斗,路小蝉摸着它们两,在心里猜想着它们最后谁会赢。
“这只药壶真厉害,竟然能把上百坛酒都装进去!你真要把这宝贝送给我?”
“上百坛酒算什么。它可引三千水源,纳六界江河。”
路小蝉傻了:“不是……这么……这么厉害的……法器……你就这么送给我啦?”
“它的名字不是法器,而是‘太凌真渊’。此物认主,不是我送给你,是它想要跟着你。”
路小蝉歪了歪脑袋。
“太凌……太凌……它和医道正宗的太凌阁有什么关系啊?”
舒无隙没有回答。
路小蝉却着急了,顺着竹枝要去拽舒无隙的衣袖,大概是因为舒无隙走了神,路小蝉竟然抓住了他的袖摆!
空气瞬凝,缓若抽丝。
路小蝉知道自己这一拽,舒无隙全身都绷了起来。
“别动,小蝉。”
他的声音像是从心底的缝隙里挤出来,从喉咙里挣扎而出,有千言万语,却只有那一句“别动”。
舒无隙极为小心地从路小蝉的手指间抽走了自己的衣袖。
他不讨厌自己碰他。
甚至于……他盼望着路小蝉能碰到他,只是刚才路小蝉抓得太紧,手指眼看着就要碰到舒无隙的手腕。
“舒无隙,你告诉我这个药壶是不是来自太凌阁!有人对我说过,太凌阁修医道,它门下弟子说不定可以医好我的眼睛!”
舒无隙良久没有回答,他拉着竹枝继续向前走,路小蝉却一把松开了。
“你不跟我说,我就不跟你走了!”
舒无隙转过身来,长久地看着路小蝉。
“倘若太凌阁也治不好你的眼睛呢?”
“这怎么可能!太凌阁不但能医治身体的病痛,还能以医道大咒去除心病!这么厉害,我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为什么太凌阁治不好?”
路小蝉从小就听着老乞丐说着关于太凌阁的事。
从他会走路起,他就每日跟着老乞丐去医君庙向离澈君祈求双眼能复明。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一个太凌阁的弟子他都没有见过。
他曾经央求老乞丐带他离开鹿蜀镇,去找太凌阁的医者。
但是老乞丐却说,他们爷孙两只要离开鹿蜀镇,就会被徘徊在鹿蜀附近的邪灵吃掉。路小蝉被老乞丐吓到了,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最后得出的结论:命肯定远远比眼睛重要。
后来路小蝉长大了,发现求什么医君什么太凌阁,还不如一碗饱饭来的实在,他就再没有跪拜过离澈君了。甚至于什么太凌阁,什么双眼复明之类的,他都当成是老乞丐哄小孩的故事。
可现在,舒无隙来了,还带着“太凌真渊”。
“那么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带你去见太凌阁的医宗昆吾。”
路小蝉傻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舒无隙要带他去见谁?
太凌阁的医宗昆吾?
昆吾就是离澈的同门师兄,相传他有两千八百多年的医道大修。
“如果能见到医宗昆吾,无论他能不能治好你的眼睛,你都要跟我走。”
“啊?”
跟你走?你要我干什么?
“哪怕我带你去的地方,没有珍馐美味,没有山河骄姿人间美景,你都不能再离开。”
路小蝉歪了歪脑袋:“不是吧?你要带我去清修?”
他可不想清修!
他就是要吃珍馐美味,就算看不见他也要用耳朵倾听花谢花开、万物枯荣,那多么有意思啊。
但是舒无隙好像说一不二,自己如果不答应他,别说去太凌阁了,只怕舒无隙转身就会走,自己又要孤苦一人了。那么就算能看见了,始终会看厌,没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可贵。
“好,我答应你!”
“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去太凌阁。”
路小蝉的心就像枯旱的花,眼见着风一吹都要灰飞烟灭了,却因为舒无隙这一句话,就像下了一阵雨,放肆恣意开了个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