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东西始终无法引起我们太多的兴趣,注意力都在最中间的棺椁上,我们迫切的想要知道这里的墓主到底是谁。
棺椁为木棺分为内外两重,棺外的棺罩已腐朽无存,但棺罩架还能看到,棺罩上的铜铃、铜鱼、陶珠和石贝等小件饰物,散乱在外棺周围。
在外棺盖上还放着一些玉器,我们清理出外棺,在内棺的棺盖上又发现各种各种动物的玉器,看得出墓主是一个极其痴迷玉器的人,揭去内棺盖板后,我们终于看见墓主的尸骸,此人的骨骼已腐朽,入葬时贴身覆盖和佩带的玉器密密麻麻。
最精美的当属挂在墓主身前由玉器、玛瑙穿成的多璜组玉佩饰,由七件大小递增的玉璜由上到下,由小到大依次递增,各璜之间以左右对称的双排两行玛瑙与琉璃串珠连缀而成。
其选料考究做工精细,这是在西周时期盛行的葬饰,最后引起我们惊叹的是墓主脸上的缀玉面罩,由青色薄玉片和几十颗红色玛瑙珠组合而成,色泽瑰丽晶莹润泽。
比例匀称的覆盖在墓主五官之上,之前听叶九卿说过,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缀玉面罩,就连我都有些心潮澎湃,更不用说我身边的其他人,田婉清的手都在发抖,叶知秋和薛心柔完全激动的说不出话,唯一还平静的只有宫爵,她似乎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笑着问她。
宫爵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这是迄今为止考古发现中结构最为完整,形制最规范,且专门制作的殓玉,是后来汉代的金缕玉衣就是根据这个演化而来。”叶知秋这次没有和宫爵抬杠,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兴奋。“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干嘛这么兴奋,不管怎么说也就是几块石头拼凑的面具而已,我和朝歌见过的遗迹可比这要神奇的多,我们去过山海经中记载的灵山,还有蓬莱,不就一个诸侯国的墓嘛,黄帝的陵墓我们也去过,还见到棺椁中的天下共主。”宫爵摊着手漫不经心说。“对了,我还养了一条宠物,叫小巴,比这个强而且还是活的,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你……”
“够了!”我面色一沉打断她们两人,倒不是担心宫爵和叶知秋又掐起来,或许是我太投入,我一直以顾朝歌的身份存在,但宫爵的话瞬间把我拉回现实,她让我想起之前的事,同时也想起自己另一个身份,那才是真正的我。
是的,宫爵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我能理解,毕竟我和她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凡人的东西即便再精美,神终究不会在意的,我就是因为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表现出激动和震撼,如今我想起自己是谁,瞬间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冷漠。
叶知秋和宫爵估计是见我突然如此阴沉,两人也收声不语,田婉清和薛心柔还全神贯注关注这些足以让她们震撼的发现,完全没有留意到我神情的变化。
“可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墓主的身份啊。”薛心柔看了半天,抬头忧心忡忡说。
“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没有立碑文的规矩,一般都是从青铜器上的铭文找线索,可是之前我们在存活青铜礼器的地方,按着检查过每一件青铜器,并没有发现铭文。”田婉清也叹息一声,一筹莫展摇头。“而棺椁里虽然陪葬品件件堪称稀世之宝,但没有一件能证明墓主的身份。”
“墓主完全是按照周礼中的葬制方式布置棺椁,而在葬制中,墓主口中必须含玉,而玉器上又必须有名讳的铭文。”换一种心境我反而不会再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田婉清连忙小心翼翼,按照面罩原样移开墓主脸上的玉石和玛瑙,轻轻撬开墓主的嘴,里面果然含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龟。
我伸手把玉龟取出来,在底部果然有清晰可见的铭文,看了一眼后,顿时大吃一惊,偏头看向棺椁中的尸骸:“墓主人竟然是他?!”
第620章 护尸目
玉龟下面的铭文很简短,只有五个字,虢公鼓寿灵。
但这足以揭示墓主的身份,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如今在棺椁中变成一捧枯骨的君王居然是自始至终的人物。
“到底是谁啊?”下到墓室中的人,朱七最为关心的是真正九龙程瑞尊下落,田婉清和叶知秋还有薛心柔本身就是考古出身,对于历史当然不在话下,剩下的就是宫爵,她对这些本来就不感兴趣,估计是见我如此惊诧,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烽火戏诸侯总该听说过吧。”叶知秋在旁边洋洋得意。
“这个我知道啊……”宫爵突然一怔。“这,这人是周幽王?!”
“烽火戏诸侯是周幽王干的,但这事他不过是担了一个千古昏君的骂名而已,真正的幕后始作俑者就是棺椁中的主人。”薛心柔指着里面的尸骨说。
宫爵越听越迷惑,田婉清从我手中接过玉龟感慨万千,不慌不忙给宫爵解释,周幽王真正的名字叫姬宫湦,这位天子贪婪欲望,不问政事,任人唯亲指派心腹卿士,执掌政事。
而这名卿士人奸佞乖巧,善于奉承,贪图财利,但周幽王却很重用他,因此引起百姓强烈不满,宫涅继承王位不久,发生天灾人祸可幽王却不思救火之灾,反而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醉生梦死。
幽王宠幸三绝色佳女褒姒,可史记即便幽王集众爱于褒姒一身,但褒姒却终日双眉颦蹙,凤目含忧,为得美人一笑,周幽王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未能如愿。
负责执掌朝政的卿士便献祭,点燃烽火但见狼烟四起,火光冲天,各路诸候看见烽火,急忙调动三军直奔骊山,近前却听楼阁里,琴瑟声声觥筹交错,却不见一兵一卒。
可此时的褒姒看见惊恐万状的各路诸候,却嫣然一笑,幽王见褒姒妩媚百生,不觉欣喜若狂,于是重赏卿士千金,这便是后来一笑千金的出处。
“至于结局想必你们都知道,幽王烽火戏诸侯,结果断送了自己江山不说还赔上自己项上人头,而出谋划策的便是虢公鼓。”田婉清回头看了一眼棺椁中的墓主。“此人被幽王封为上卿,但他善谀好利国人皆怨,西周的灭亡和此人有很大的关系。”
“他有没有戏诸侯,那也是千八百年前的事,既然青铜尊上记载,九龙程瑞尊随同君王下葬,为什么在这里却没有九龙程瑞尊的踪迹?”叶知秋说。
“虢公鼓的墓里怎么可能会有九龙程瑞尊,这时间都对不上,此人出现在西周晚期,而竹书纪年中记载,虢国国君得到九龙程瑞尊的时间要更早,说明得到这件器物的并非是虢公鼓。”薛心柔在旁边回答。
“这里不过是一座从墓,周礼的葬制中尊右贱左,这个墓室在左边,说明还有另外两座相连在一起的古墓。”朱七摸出烟杆在墓室中重新走了一圈。“虽然我知道这种墓葬的方式,前前后后也见过一些类似的古墓,但大多都是在主墓室两边设置两个从墓,一般来说合葬的居多,可如此之大的从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七叔,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虽然找到了古墓,但找错了地方,还有另外两个古墓要重新想办法找入口?”田婉清问。
朱七摇摇头说,这里的黄肠题凑估计是太大了,所以我们先入为主,一直认为这是一座单独的古墓,如果从周礼的葬制来看,这座黄肠题凑不过是一座从墓,和一般墓室的陪葬室的作用一样。
在这座黄肠题凑的正对面应该还有一座古墓,都是守护主墓的从墓,可是一般的墓室哪儿有这么大,从东面墓室到西面墓室顶多就十来米距离:“应该有一处通往西面墓室的通道,因为两个从墓和主墓是相连通的。”
薛心柔听到这里连忙四处张望,墓室全是用黄肠木堆砌而成,不像砖石结构的古墓,还能试图找寻机关暗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每一处地方都由几十根大小一样的木材堆垒,根本不可能有通道。
我看向宫爵,她心领神会专心致志查探四周,回来的时候默不作声对我摇头,若是有机关暗道,她不可能觉察不到。
“这座黄肠题凑越来越有意思了,堂堂虢国国君,而且还是周天子的上卿,居然死后只能给别人守护主陵,虢公鼓把持朝政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如此显赫,而另外两座墓室的主人比他等级还要高,这到底会是谁呢?”田婉清面色凝重自言自语。
“这棺椁三重六寸,是仅次于天子的规格,可见虢公鼓下葬的时候,并没有逾制僭越,但偏偏又享用黄肠题凑,按理说,他可是断送西周江山的人,怎么算他都是西周的千古罪人,不应该得到规格如此之高的赏赐啊。”薛心柔也焦头烂额。
“田姨,墓主脸上的玉石面罩,被我们取下来,必须在第一时间还愿,否则一旦有偏差,后人将不会再知道面罩的样子,对于考古研究来说就是灾难性的损失。”
叶知秋对田婉清说,我和宫爵还有朱七对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叶知秋居然还想着考古研究,不过田婉清和薛心柔一听,估计和叶知秋一样,认为事关重要,连忙蹲在一边根据之前的回忆,重新拼凑面具,薛心柔在旁边绘画记录第一手资料。
“奇怪了,这个面罩的图案怎么和后世汉代的出入这么大。”我们因为一时间找不到通往右边墓室的通道,只能一边思索一边等她们复原,过了很久我听见田婉清诧异的声音。
“这人都死了,干嘛还要戴个面罩啊?”宫爵依靠在黄肠木上问。
“这也是西周至汉代的一张葬制度,玉质丧葬面具,又叫玉覆面,有缀玉面罩和整玉面具两种,虢公鼓戴着的是缀玉面罩,由碎玉拼凑而成。”我坐在一边给宫爵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