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远了,虞操行没有习武之人那样敏锐的眼神,看不到山顶上的谌巍。但他似乎确认山顶上有人在看他,伸手从身边仆役手中接过了一只精致的千里眼,架在眼前。
他架上的速度有点慢,因此只看到了迎面扑来的青色剑光。
迅雷一击!
从山顶到山脚,剑光所过之处,切口整齐的树枝齐刷刷往下掉,连雪幕也被劈开了一条明显的通途,半晌剑气散去,才有新的雪将半空中的空洞补充。
就是这一个照面,跟随在虞操行身边的仆役和麻雀便全灭。
除了虞操行。
连他胯。下的马都被剑气一分为二,滑落的肠子内脏到处都是,可是虞操行就是安然无恙,谌巍冲他而去的剑气像穿过风一般穿过他的身体,宛如那翻身落地的人是个太过真实的幻象。
谌巍不至于分不清自己的目标是幻觉还是真实,但他的确没看出虞操行用了什么手段躲过这一剑。
更让他疑问的是,无论是现在,还是他重生前,他所知道的所有关于虞操行的资料,都是天资聪颖,文采斐然,朝廷斗争里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国师,竟然能保下那么多勋贵世家的酒囊饭袋,实在了不起。
但虞操行不能习武,在祝呪上也没有什么天赋。
很多人说起这件事,都认为是太。祖为防止虞氏做大,下毒暗害了虞氏唯一的继承人,废了他的天赋。而谌巍和车炎见过几面,自认为以这位帝王的心胸,并不会用这种邪道手段,虞操行不能习武学祝呪,应该是他自身的原因。
耳目清明的夫妻也会生下天生眼盲的孩子,以祝呪传家的虞氏自然也可能生出一个学不了祝呪的继承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世人喜欢乱猜,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隐情。
过去谌巍是这么想的。
现在他不确定了。
虞操行用千里眼看到了谌巍面前一闪而过的诧异,笑了起来。
“为何那么吃惊?”他站在一地尸体中,漫不经心地抛出惊天秘闻,“雪表弟的祝呪,可是我引入门的。”
说完,他甩动马鞭,啪的一声打在湘夫人上。
湘夫人的剑尖被马鞭的力道打得一偏,错过了要害,瞬息间下山的谌巍一击不成,没有停下,转眼间就出了七七四十九剑。
一时间,虞操行面前是漫天剑影,剑势好似有无数湘妃竹随风摇摆起伏,虞操行击落一棵,另一棵又弹起,剑气则像是湘妃竹上的重重竹叶,片片相连,遮天蔽日。
飒飒——
剑气在虞操行的马鞭行留下无数白痕,道道入木三分。
眼见不好,虞操行再次甩动马鞭,但他的动作却不像是把马鞭当做鞭子甩。只见深紫的光点从马鞭上甩落,如一阵春雨没入了鲜血淋漓的地面。几个呼吸后,专心对付虞操行的谌巍突然听到脑后一阵厉风袭来,他脚踏梅花阵避过,侧眼一看,竟然是之前已经死在他剑下的麻雀手持毒弩射向他。
摇晃站起来的不止那刺客一个人,就连劈成两截的马匹也将自己的身体拼起来,向着谌巍扬起马蹄。
这是实实在在的祝呪之术了,而且还是被大国师车山雪列为禁术的炼尸鬼道。
“歪门邪道。”
谌巍说。
话音未落,他剑势陡变,摇晃却坚稳的剑锋突然如星子一般闪烁起来。
辰龙宗的紫微剑歌以内息牵引为精髓,但相同的剑招从谌巍手中用出来,和年轻时车山雪用出的完全不同。仿佛只是裹了紫微剑歌的皮内里还是青城剑门的罡风十八竹,只算假冒伪劣产品。
但假冒伪劣的紫薇剑歌糊弄没有脑子的僵尸却非常成功,很快,那些僵尸们一个个原地转圈,动弹不得,而谌巍直取僵尸背后的虞操行。
这回他砍中的是替命傀儡。
如真人般精致的傀儡咔嚓一声裂开,谌巍看着出现在木傀儡后面几丈远的虞操行,眯着眼确认这个是真是假。
“谌掌门一句话都不想听我说啊。”
虞操行道。
谌巍身后的僵尸们接连摆脱了紫微剑歌的影响,却没有向着谌巍扑上来。
他们听从主人的命令等候原地,而僵尸的主人同样眯着眼,打量着谌巍。
他道,“其实我近日正好想和谌掌门谈一谈,没想到就这样遇上了,太巧。”
不等谌巍说话,他又推翻了自己之前所说:“不是吧,区区一路隐藏行踪,却在这里撞到了据说闭关的谌掌门,傻子才相信这是偶然。所以,谌掌门找我有什么事?”
谌巍:“……”
不,你搞错了,这真的是偶然。
但谌巍才不会把真相告诉虞操行,他毕竟是身居高位那么久的人,就算不喜欢打机锋,也知道该如何以不变应万变,听到虞操行带着试探的提问,他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谌巍和车山雪的盟约有裂痕,虞操行判断到。
想来也是,他那表弟可不是会和盟友好好相处的人。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虞操行也不明白为什么谌巍会突然出手救下车山雪,这两个人又为什么联手。但是这两人的联盟对付起来必然棘手,如今有撬墙角的功夫,虞操行自然抓住不放手。
他随口说了几句对车山雪明褒暗贬的话,发现谌巍并不动容。
也是,青城掌门对大国师才是真正的了解至深。
于是虞操行也不在这方面下功夫了,换了个话题道:“谌掌门是如何知道雁门关之事的?”
谌巍不客气道:“你管我如何知道。”
“这的确不关我的事,”虞操行笑了笑,“只不过,谌掌门忍下报复之心救下车山雪,大概是为了百姓福祉,却不晓得自己救错了人,实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