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青城弟子和车山雪的死能有什么关系?但是人处于团体的情绪渲染时,是无法察觉这个问题的。
一般的计划到这一步就能结束,对想法深信不疑的棋子不需要催促,就会攻击他们看到的任何一个青城弟子。
而进行到冬试会场的这一幕则需要计算更多,必须精确地掌控棋子的情绪变化,让棋子们能够忍耐到爆发的时刻,又需要给他们安排身份,让他们可以顺利混进青城山。所耗费的精力和时间,绝不是简单的情绪宣泄足以比拟。
车山雪又仔细听了听周围木人炮发出的机簧转动声,推翻之前的结论。
不,这些冒出来的人里没一个是真打算为他报仇的。
武夷楼的木人炮是好东西,但操作繁杂,常人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无法上手,有学这个的功夫,一般人早能冷静下来,不会去冲动复仇。
也有例外的,比如血亲知音所爱之死之伤,能让人痛在己身。这样产生的复仇之心仿若酿酒,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醇厚。但是,若所死所伤的是一个高高在上,没有太多关联,连面容都不知的人,闻者心中或许会一时激愤,却能很快平静,无需多久,便可将事情遗忘。
不会有,车山雪非常冷静地想,不会有人为我报仇。
那么,现在出现的人应该是训练好的死士。
死士珍贵,成本极大,却是现成能用的,有他们在,幕后人需要耗费的精力就小了很多。那人大概也没认真地要把黑锅扣在车山雪头上,只是暂时用了这个名义而已。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认为他可能在青城。
幕后之人认为车山雪就在青城,这个扣下的黑锅,只是为了逼车山雪出现。
但木人炮是真的,蓝幽幽的箭头也是真的,这些无畏的死士只要按动机关,在场上千参加冬试的考子没有几个能活下来。
“真是熟悉啊,”车山雪低声感叹,“又是这种溢满了恶毒的计谋。”
和他最初在和和镇醒来时,听闻周小将军讲述那谋害他的计策,所产生的感觉一模一样。
“所以,是……虞操行?”
是那个在记忆片段里,会弯着眼笑眯眯喊他表弟的虞操行?
“真是人不能貌相,三岁不能看老。”车山雪摇头感叹,扯过懵逼的闵吉,让小祝师和刚才拉着他袖子喊师父的两个人站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份,车山雪依旧非常自然地吩咐:“照看好。”
宫柔:“是的师父!”
李乐成默不作声,却挥袖间甩出五彩卵石,布下一个防御阵法。
数十个死士在咆哮中按下机关,成千上万的毒箭就要脱弦而出,台上的马才艺长老一声长啸,剑光如怒放的白菊,狂风随剑起,屏障一样拦在了靠近石台一边的考子身前。
其他长老也各施手段,之前讲古的青城长老挺胸吸气,张口时音波震碎了射向他这个方向的毒箭。
而车山雪,他平抬起手,在半空中一抓。
叮当——
抱头乱躲的考子们久久没有听到箭射入人肉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
他们瞪大眼睛,看到那些从木人炮里射向四面八方的毒箭悬停在半空中,泛着幽蓝的箭头密密麻麻,连尾部箭羽也一丝不动,如同黑色的雨丝,遮蔽了阴沉的天空。
寂静里,仿佛谁将时光暂停在那一刻,又像是寒冷将一切冻结。
车山雪用食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圈。
当圆圈的首尾相接时,那分明已经离弦的上万枚毒箭开始缓缓后退,沿着它们射出的轨迹后退,退回了数十个木人炮的发射口里。
等箭矢全部退回数十个木人桩齐齐震动,已经解开的锁自动扣上。
“时光……时光秘术!”
李乐成喘息地说,若不是宫柔拦着,他恐怕已经抱住车山雪的大腿。
“师父您什么时候完成的这个!我之前也有关于这个秘术的想法,您帮我看看唔唔唔!”
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宫柔流着冷汗将自家三师兄的嘴捂住了。
“就港眼熟。”被人保护得很好的苏信长老放了个马后炮,“是小车啊,来找玩们掌门?”
听到这句话,车山雪侧过脸隔着人群对这位老前辈点头,“是的,我有点事找谌巍,不过现在……”
他回头,问李乐成:“有什么能证明我活着,在这里的东西?”
“信火!”宫柔抢答。她迅速地从李乐成的书箱里翻出数个黑黝黝的弹丸,“只有师父的灵力才能让这些信火炸成北斗七星的图案!飞上天后,方圆十几里都能看到!”
车山雪接过,琢磨了一下用法,将灵力贯入其中。
弹丸一飞冲天,发出破空长啸,众人寻声望去,见一朵北斗七星的烟花盛放在天空上。
同时,一只长矢如彗星贯空,从对面山头射向车山雪。
车山雪佁然不动,只等待了片刻。
一个人从他身后掠至身前,激起的风吹起车山雪的衣摆。
而陌生带着点熟悉的怒吼由远至近,追不上来人的速度。
“车——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