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徵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将这些人偶又重新排了一下序,而现在排在第一的人偶是一个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的背上有一个大大的驼背。陆徵记得第一户着火的人家,张石头,他就是有些驼背的,而排第二的是那个没有鼻子和嘴巴的女人,而第二户着火的寡妇家,那寡妇开门都只是开一条小缝,只露出眼睛。而至于排在最后的那个人偶,是陆徵第一个拿在手上的,那个脖子上披着一条汗巾的人偶。
牛大这个名字跃入了陆徵的脑海。
如果这些人偶是凶手所有,那么这些人偶就是他放火的真正原因,他放火烧驿馆,并非是因为对张林有怨恨,而是因为驿馆的驿夫牛大。
有了这个发现,陆徵当下将所有的人偶都小心地用帕子包好,然后放进身后的背篓里,这时护卫们已经将原油都装好,准备启程回去。
王大夫面色凝重地走过来:“陆公子可曾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陆徵便将自己发现人偶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那些着火的人家我不太认识,一会可能还要麻烦王大夫帮忙了。”
王大夫点点头:“这是自然,老朽义不容辞。”
里正在回程的路上一直紧锁眉头,他冒着风险解除了封山令,本是希望能够给乡民多一条谋生之路,可是他与王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陆徵又不肯说明这油的用处,却是不知该如何给乡民还有村中老人交代。
陆徵也不知该如何说,毕竟在一个蒸汽机都没发明的时代,他就算知道汽油机的概念,他也不会做啊,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里正白高兴一场。现在这些原油的发现,除了找到纵火犯,剩下的,就看能不能对北疆的战役有所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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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院,容禛已经等了好一会了,见陆徵除了身上有些泥土草叶并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问道:“如何?可有什么收获?”
陆徵点点头,将帕子包裹的人偶拿出来放在桌上。
王大夫为人一向洒脱,可真正见到楚王本人,竟然不自觉地有点腿软,行礼都拘谨了许多。
陆徵现在一心都扑在案子上,见状连忙将王大夫拉过来,指着这桌上的人偶道:“王大夫,可否请你辨认一下,这些人偶是否代表着那些家中被纵火的人?”
王大夫看到这人偶,眉头就是一皱。他虽然是个大夫,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其中望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望不仅是看人的气色,已经表面的症状,还有一些与玄学相关,比如在我国古代就有厉害的中医能够通过看别人的字就看出这个人有什么病。当然,很多时候这都只是一种感觉,需要大夫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
而王大夫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偶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若非是要帮陆徵破案,他早就将这些人偶给毁去了。
王大夫很快就将这些人偶全部辨认出来,并且还将他们排好序,一只人偶对应一起火灾。当他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惊呆了,尤其当他握住那个戴着汗巾的人偶时,手都有些颤抖。
“陆公子,这……”
陆徵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这应该就是凶手所雕刻的。”
这些人偶让人一看到心里就不舒服,而人偶在中国古代一般都与巫蛊或者诅咒有关,说明凶手对这些人偶的原型是痛恨的,而根据陆徵所学的有关纵火犯的一些特征,这些人一般都会对社会有着极度的怨恨和愤怒,而他们的本身内向、胆小并且伴有身体缺陷或智力低下的特征,无法将这种怨愤发泄出去,所以采用放火这种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和身体要求的行为,来发泄自己对于他人的怨恨。
而这个凶手,并非是选择无差别的方式放火,相反,他对于纵火的人家是具有目的性的,而且他并不仅仅满足于直接放火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而是通过用原油来助燃,至少通过这一点,就说明凶手并非智力低下,而且他还能经常出入这座后山,那么他的四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除此之外,采用人偶来寄托怨恨,这一般都是孩子或者女性常用的方式,那么,难道犯案的是个孩子或者是个女人?
这倒是与先前陆徵所看到的那个脚印有些符合,但即便是已经找到了凶手有关的信息,众人的表情却都没有缓和下来。
原因无他,因为除了王大夫摆好的那些人偶以外,桌上还剩下了一个人偶。
第一百零九章 找嫌犯
最后留在桌上的人偶头上缠着一圈草编的花环, 相比其他的人偶, 这个人偶大概是制作的最精致的, 但也是诡异感最重的一个。
陆徵道:“按照凶手的行为模式,这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的人偶,王大夫, 您能否看得出这个人偶的原型是谁?”
王大夫摇摇头:“老朽也不知。”
“从人偶头上的花环来看,这个人偶很有可能是个女孩,但从这个人偶的形态上来看, 凶手对这个女孩的怨恨是最深的。”陆徵分析。因为相比其他的人偶, 这个人偶上的雕刻痕迹要更深一些,可是仅仅凭借这些线索还不足以让他们找出下一个受害者。
王大夫叹口气:“罢了, 老朽还是先将此事通知里正,最好组成一个巡逻队, 这几日晚上注意一点。”
“也只能这样了。”陆徵也有些无奈,“我初步推测凶手要么是孤僻而身体有些残缺的少年, 或者是内向且容貌丑陋的女子,不知王大夫对此可有什么线索吗?”
王大夫想了一会,才道:“这村中倒是有几个这样的孩子, 老朽一会将名单写出来。”
“这样也好。”
王大夫写了名单, 又急急忙忙去找里正商量巡逻队的事情,偌大的院子里顿时只剩下陆徵和容禛。
容禛看着桌上的娃娃,淡淡道:“你们今天一天的收获就是这些娃娃?”
陆徵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们还找到了一些石油。”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他原本想要找到石油, 就是希望能够帮助容禛他们对仗羯人,但他却不禁想起了先前和青鸾的对话,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与他们不同,也并不在意其他人的误解,可若那个人是容禛,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这样坚定下去。
容禛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伸出手去握住陆徵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即便不依靠外物,我也可以打赢羯人。”
陆徵蓦地睁大眼睛,宛如一只偷吃瓜子被发现的仓鼠。
容禛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担忧,虽然我依旧觉得你的坚持有些可笑,但很多真理往往就是从这样可笑的坚持开始的,我不会支持你,但至少能够尊重你。”
陆徵的眼眶有些热,他连忙低下头,有些模糊不清地应道:“嗯……”
容禛看着陆徵毛茸茸的头顶,有些无奈,他大约有些能够猜到那些烽火戏诸侯的昏君是怎么想的了,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想要让你捧出一切去博他欢心,哪怕那种做法是错误的,是可笑的,但只要得到他的笑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地喜欢这个少年,喜欢他那双澄澈的双眼,喜欢他探寻真相时的勇气,喜欢他虽九死尤未悔的信念,这都是他没有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会对陆徵如此的好奇,这种从未有过的好奇吸引着他去了解这个少年,而越是了解他就陷得越深,偏偏甘之如饴。
容禛叹了口气,将死活不肯抬头的陆徵搂进怀里,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将那微小的挣扎霸道地禁锢住,轻笑道:“快些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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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安排了轮换的巡逻队,并按照陆徵的要求,并未说出是有人纵火,而是说最近天气干燥容易起火,这才安排了巡逻队。
其实那一日他们去后山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少,凶手肯定也知道他们发现了原油,而在这种情况下,凶手要么就此停手,要么则会挑战权威,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犯下罪行。
可是对于这种纵火犯来说,胆小和疯狂正是他们的两面,陆徵特意不让里正说明,就是为了引发他的猜疑,在这种猜疑之下,凶手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其实陆徵也没有办法,因为军情紧急,容禛肯为他在这里多停留三天已是十分难得,若是三天之内他无法破案,也只能将案情搁置。虽说里正有所防范,凶手想要得手的难度也会加大,但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百密一疏就有可能会发生张林那样的惨剧。
在这种情况下,通过一户一户地寻访受害人,再借此去进行侧写就太慢了,所以陆徵直接按照王大夫给他的名单,去一个个找这些嫌疑人。
第一个嫌疑人是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年,名叫张春,他是个孤儿,父亲早年病死了,母亲因为生活太过贫穷而改嫁了。他生来一条腿就比另一条腿短一些,先前他的父亲还未病死的时候,村里的孩子就笑话他是“瘸腿蛤蟆”,到了后来更加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