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讽刺我了。”包铮叹口气,两人自从义庄之行后关系就亲近了许多,若非如此,包铮是绝不会提着这么寒酸的礼物就上英国公府的门的。
陆徵拈了一块白糖糕放进嘴里:“味道不错啊,是永济的老字号吧!”
包铮抽了抽嘴角:“那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娘做的。”
陆徵装逼不成反被打脸,咳了一声:“伯母手艺上佳,你真是好有口福。”又掩饰性地说,“先谈正事,先谈正事。”
包铮从怀中抽出一份名单:“这是这几年迁入燕京的人口,要不是我和郑书办关系好,也拿不到这份名单。”见陆徵看得仔细,不由得问,“你怀疑是外面的人?”
陆徵就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包铮听得咋舌:“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一点你忘了,这晚上是有宵禁的,巡城营的人每晚都会在城中巡视,晚上能够出行的人是很少的。”
陆徵恍然大悟,两人对视一眼:“更夫!”
的确,如果是更夫,晚上出现在街上实在太正常了,而且更夫的工作也符合陆徵对于凶手的侧写。
包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如果说是更夫的话,我最近听兄弟们说南城有一个更夫已经几天没出现了,就是在水妙庵的案子出来之后。”
“南城!那白泉山不就是在南城外面吗?”陆徵很激动。
“走,去看看!”
“额……”
包铮疑惑地看了一眼陆徵。
陆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禁着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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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老司机包铮的带领下,陆徵艰难地从狗洞爬出来,两人灰头土脸地朝南城而去。
燕京城分为皇城、内城和外城,最里面是皇城,然后是内城,最外面一圈是外城。外城分作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共计十二座城门,从南城的安化门出去十里就是白泉山,而且真要说起来,水妙庵就在南城和西城的交界处,与安化门之间的距离也不远。
两人朝着那姓曹的更夫家去,那更夫住在南城的安乐坊,也算是整个燕京城中的贫民窟。陆徵来的时间还不长,但不论是他还是原主都不曾来过这么脏乱的地方,他跟着包铮小心地踏过一个有一个水坑,燕京城的排水做的不错,但也就仅限于内城以内。
包铮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地方很难走吧!”
陆徵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我小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包铮笑了笑,边说话边灵巧地跨过一个水坑,又伸过手来,“我给你搭把手吧!”
陆徵有些惊讶:“不会吧。”包铮这人怎么都不像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再加上他居然还识字,说是什么落魄小家族出来的都有人信。
“我就知道你不信。”包铮似乎还有点小得意,“我原来告诉别人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在说谎,其实我真的是这里出来的,十岁以前我一直住在这里,那时候这里还不叫安乐坊,这条巷子叫做杏花巷,因为巷口种了两棵杏花树,我们常常在杏子还没成熟时就把它打了下来,擦都不擦就放进嘴里,那味道……可真酸啊。”
包铮陷入了回忆中,似乎想起那酸杏子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随后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见笑见笑,叫你听我说这些没意思的事。”
陆徵摇摇头:“没事,那后来呢?”
“后来啊……”包铮嘴角微微扬起,“我十岁那年遇见了我的老师,他是个很厉害的法曹,就和你一样能够根据案卷推断出犯人的模样,可惜我太笨没有学会,所以我才做了捕快。”
陆徵顿时来了兴趣:“那你的老师尊讳是什么?他现在还在燕京吗?”
包铮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黯淡:“老师已经离开燕京很多年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
陆徵有些失望。
包铮又带领着他走过一条巷子,便指着最里边的那间破旧的房子道:“那郑大河的家就在这里。”
第十四章 铃铛声
两人刚踏进这间破旧的房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正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熬药,看到他们进来,露出惊吓的表情。
待到包铮表明了身份,她连忙擦了擦手,抱着孩子朝里间喊道:“孩子爹,有捕爷找你。”又恳求地看着包铮他们,“捕爷,妾身的夫君他是病了,绝不是故意不去的,待他身子好一点,我们自会去衙门里请罪,求您饶了他。”
里面传出剧烈的咳嗽,那妇人脸色一变,急忙冲进了房间。
陆徵和包铮也跟着进了房间,一股霉味和臭味混杂的味道瞬间袭来,陆徵皱着眉看着床上已经瘦的脱了形的人,暗暗地叹口气,实际上在进来看到这个妇人和两个孩子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猜错了。
对着包铮暗中投过来的眼神,陆徵摇摇头,包铮也失望地叹了口气。
郑大河在妻子的帮助下艰难地坐起来,不住地向两人恳求:“求捕爷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家中还有妻儿要养活,若是丢了这份工,小的一家都活不下去了。”
包铮连忙道:“郑大哥,你放心,我们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你在南城打更,不知十月初九那晚你可曾看到什么人,或者听到什么奇怪声音?”
郑大河在听到十月初九就身子一抖,他的妻子立马就落了泪:“您不知道,他就是十月初九回来之后才病的,大夫说是中了邪,我问他究竟是看见了什么,他也不肯说。”
包铮眼睛一亮:“可是……在水妙庵?”
郑大河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若非被人扶着只怕就要如同一滩泥一般瘫在床上。
包铮连忙从一旁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过来,那妇人服侍着他喝了茶,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只是眼中仍旧是深深的恐惧。
“那一晚……我同往常一般打更,那一晚天很暗,风也挺大的,我比平日里步子就快了些,到了水妙庵时正好是三更时分,我便躲在一个避风口准备吃口干粮喝口水……”郑大河咽了咽口水,眼中恐惧更深,“谁知……我刚刚蹲到墙角,就听见开门的声音,那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您不知道,那水妙庵养了几只狗,可那一晚一只都没有叫,我当时以为是小偷就偷偷地看了一眼……”
郑大河紧紧地攥着妻子的袖子,一张蜡黄的脸上布满汗水,一双眼睛像要瞪出来一般:“我看到……那门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然后……然后我就听到远处传来铃铛声……一下远一下近,一声又一声,然后……然后那门就慢慢地关了……捕爷!杀人的那不是人啊!那是鬼!是鬼……”
他大叫一声,整个人就向后方厥过去。
包铮连忙上前一步,按住他身上几处穴位,这才让人悠悠转醒。
郑大河剧烈地喘息了几声,但脸色已经好看一些了,他又说道:“我不敢在那里多待,就急匆匆赶回家,第二天就听说水妙庵的一个尼姑被杀了。我怕得要死,又加上那天之后大病一场,我就没有再去打更了。”
包铮问道:“你为何不对府尹大人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