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又停了一会, 然后慢慢开走了。
又是一辆车开过来,刘科眼前一亮,拿着手机朝那个缓下车速降下车窗的大众车司机挥了挥手,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一个方便停车的位置,等对方停到面前后和司机交谈了两句确定了一下对方身份, 搬东西上车。
前方不远处,程天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发动了汽车,“警惕心有点差。”
小区不让陌生车辆进去,刘科只得让司机在门口停下,谢过对方后提着电脑拐进了小区大门。街对面,骚蓝色的跑车慢慢停下,车窗降下,露出程天那在阳光下显得越发俊美漂亮的脸,“说错了,警惕心特别差。”
他将胳膊搭在车窗上,手撑到下巴处,手指轻轻点了点脸颊,眼带兴味,“原来住在这里……”手机依然停在微博页面,他关掉微博,勾唇,升上车窗,转弯离去。
董易赶在晚饭前回了家,刘科接过他递过来的移动硬盘插到新买的电脑上检查了一下恢复的资料,见真的全都在,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笑道,“柳金好厉害。”
董易上前一步,刷了刷存在感,等待夸奖。
刘科顿了顿,侧头飞快的看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有些不自在,说道,“洗洗手准备吃饭吧,钱叔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虽然没有夸奖,但这种家常的对话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满足窝心。董易轻轻握了握刘科拿着硬盘的手,乖乖洗手去了。
刘科笑着抿抿唇,拿起他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准备去挂好,却不小心带到了椅子。他忙弯腰去扶,然后啪嗒一声,外套口袋里的录音笔掉出来砸到了地毯上。他疑惑,扶起椅子后弯腰伸手去捡。
“别动!”董易湿着手冲过来,稍有些用力的抢走了他手里的录音笔。
刘科被他激动的表现弄得有些愣。
董易也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录音他本来是准备在给对方做好心里建设之后再交出来的,毕竟里面的内容对刘科来说并不是什么能够轻松接受的内容,可现在……
“是很重要的资料吗?”刘科却很快回神,擦掉手上沾到的水渍,态度如常的嘱咐道,“重要的资料不要乱放,你这衣服口袋浅,东西很容易掉出来,以后要注意。”
董易绷着脸点头,将录音笔揣进裤子口袋,说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刘科转身将他的衣服放到沙发上,朝餐厅走去,“吃饭吧,钱叔要催了。”
董易目送他离开,拿出录音笔摩挲了一下,又皱眉揣了回去。
晚饭后刘科去到书房捣鼓新买来的台式,董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录音笔走了进去。
“小科。”
刘科把屏幕的线插到台式上,扭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董易上前拉他起来,自己蹲到电脑前三两下将机器弄好,又拉着他来到2603的大书房里,将人按到沙发里坐好,倒好热茶,然后坐到他身边,把录音笔放到了他手上,“我找了贺清两次,问清楚了一些当年的事情,这是录音。”
刘科本以为他又要弄什么浪漫把戏,正有些无措期待,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问道,“你不是说过几天会带我去见贺清吗?怎么自己……”
“贺清满嘴谎言,我怕他见到你后故意刺激你,所以先去见了见。”董易解释,然后仔细的跟他复述了一下两次见贺清的大概情景,极尽全力的想要安抚住他的情绪和坦白自己的心态。在经过那次半夜在书房的互相坦白之后,他终于学会了沟通和互相依靠,日子是两个人在过,任何隐瞒和自作主张都有可能造成两人之间的裂痕,那是他不想看到的。
刘科果然不再追究他自己去见贺清的事情,垂眼看向手里的录音笔,打开了里面唯一的一份文件。录音并不长,只几分钟就放完了,他脸上带着一丝情绪激烈爆发后的空洞,挺直的脊背不自觉弯了下去,“所以……程天果然是无辜的……我差点杀了他……”
“小科……”
“我没事。”他打断董易的话,紧了紧握着录音笔的手,抬头朝董易勉强的笑了笑,“我只是一时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静一静就好了,我没事。”
董易倾身抱住他,安抚的摸他脊背,“做错了就去认错,我帮你找程天,然后陪你去道歉赎罪,好不好?”
刘科将脸埋在他的肩颈处,闭上了眼睛。
凌晨,刘科起床,确认了一下大卫短信里写着的地址,给憨包倒好早晨要吃的狗粮后,小心开门离开。一个小时后,某家医院,刘科站在贺清的病床前,轻轻推了推他。
脸上包着纱布的贺清迷迷糊糊睁眼,微有些不耐的扭头看去,然后在看清床边站着的人后惊得瞪大了眼,彻底清醒过来,惊呼出声,“你、你怎么会来?警官!警官!有人试图行凶!救命!”
陪着他在医院过夜的小警官不耐烦的探头进来,吼道,“行什么凶!他只是来看看你,我还在这呢,谁能伤得到你!”
刘科没什么情绪的看着贺清,毫不犹豫的上前朝着贺清腹部就是狠狠一拳。
贺清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腹部倒在了床上。小警官愣了愣,忙虎着脸冲进来,喝道,“诶诶诶,你干嘛呢,要不是知道你是这个贺清曾经作恶的受害者,我现在就把你铐起来了,看就看,不许动手!能让你大半夜的进来看犯人已经是坏规矩了。”
“抱歉,没忍住。”刘科认错态度十分好,后退一步看向疼得说不出话来的贺清,面无表情道,“这是我以前经常被欺负时得出的经验,打那里很疼却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伤,能知道这些还得谢谢你找来欺负我的那些混混。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能和董易认识,就是因为你请来的那些混混欺负我不够,还试图勒索路过的董易,我打了那些混混,然后和董易认识了。贺清,谢谢你,顺便祝你余生不幸。”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念。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
砰,病房门关上,隔开了贺清缓过疼痛后发出的怒骂。
冬天的风吹得人很冷,刘科在离开医院后沿着马路疾走,脸上的平静淡漠渐渐龟裂,露出一丝里面的痛苦和痛悔。路边花坛里只剩一些光秃秃的枝丫,他伸手扯住,慢慢坐倒在路牙上,手摸向短靴里,抽出了里面藏着的短匕。
爷爷躺在棺材里的样子再次浮现在眼前,他抬手抹了把脸,红着眼眶将匕首狠狠丢了出去。十年了,刘科,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变,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你一点都没变……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他抬臂捂住脸,喉咙里还是泄出了一丝哭音。
“对不起……”他将脸埋到胳膊里,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声音被情绪压得含混不清,“爷爷,对不起……”还有程天……对不起,对不起……他是个罪人,对不起……
曾经用来欺骗自己并没有做得太错的理由轰然倒塌,心里的负疚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记忆中那个少年瞪大眼倒地的样子慢慢变得清晰,他捂住眼睛,揪住头发,自虐般的反复回忆着曾经犯下的罪孽。
明明应该是亲人的,明明可以不那么做的……他们都没有好好认识,他甚至都没有听完对方说出的第一句话……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要那么愚蠢……
“刘科,你混蛋。”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狼狈得像是某个醉酒后在街边发疯的流浪汉。
“真难看。”
一声闷响,被他丢出去的匕首又被抛回了他面前。
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他濒临崩溃的情绪被拉扯住,抬手胡乱抹了抹脸,仰头,视线划过来人修长的双腿和被大衣修饰出的完美腰线,跳过围巾,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
程天垂眼淡淡的看着他,抬手摘下围巾丢到了他头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