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我想说给你听。”
“好,我听你说。”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在一场慈善晚宴。所有人都在交谈,忽然之间火警响了,宾客们蜂拥着往出口而去。我连烟都没有看到,空气里除了酒精的味道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有人误动了火警?”
“嗯。当时我很镇定,想着等到人们意识到那是误报的时候,大家就会镇定下来。但是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人群里面挤。那个人一直用力地拽着我,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拉着,那种感觉很特别。”
“他是不是拉错人了?”亨特好奇地问。
“是的。他转过头来在人头缝隙间看见我的时候露出惊讶的表情,而他的晚宴女伴在不远处朝他比着中指,骂着脏话。”
温斯顿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唇角也轻轻陷了下去。
“这哥们儿真惨。他的女伴肯定是以为他丢下她跑了。”
“嗯……”温斯顿闭上眼睛,笑容更加明显,“但是明明知道拉错了人,他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后来我问他为什么。”
“我猜猜看……”亨特歪着脑袋,在脑海中模拟那个场景,然后笑了,“他是不是说,反正都拉错了人,被女伴误会已经不肯避免,不如拉着你久一点,也就不那么亏了。”
“对,他是这么回答的。”
“咦?”
还真的被他胡乱猜对了?
“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在赛前抽烟,一起在赛后讨论本场的表现还有其他车手的技术。我们一起打网球,登山,还有去看极光……直到有一天他约我要不要一起出来烧烤,我说我想早点睡,他在电话那头说我的生活作息就像老人。”
“你只是装得像老人而已。”
亨特若有所指地笑了笑,无论是蒙特利尔的仓库酒吧,还是伦敦的“莉莉丝之夜”,温斯顿可不像表现的那么沉冷无欲。
“九点多我靠在床头,看着一本书,然后接到了那个电话……对方告诉我,他开着车撞上了电线杆,它砸下来,把他的旧吉普砸扁了……我觉得手机那头说的事情应该是别人的事情,应该与他无关,应该都不是真的。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的书看完,然后熄灯睡觉,第二天就还能听到那个家伙的声音,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梦。”
“温斯顿……”
“那天我超速驾驶,我的车队跟我说有好几个交通警察骑着摩托车在后面追我……但是我还是没有追上他。我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见许多我熟悉的人在哭泣。医生把他身上的脸上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他的身上盖着白色的布。我对自己说,那也许不是他……他说不定还在手术室里,虽然受了伤但也许过几个小时医生就会出来告诉我们他脱离危险了。可是哪怕盖着白布,只是那线条我就知道,那是他。”
亨特的眼睛模糊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浸泡在了冰冷的水中,四下蔓延,逃无可逃。
“有人对我说,叫我不要拉开那张布,不要看……可是我怎么可能不看?我一点一点掀开,看见我熟悉的柔软的头发,看见他孩子气的额头,看见那个巨大的要了他命的伤口,我忍不住在想,他是不是很疼?他疼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
温斯顿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但亨特却看见他的肩膀在颤抖。
“可以了,温斯顿……我知道了……”
亨特伸长了手,将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
“我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来看我一眼。我抱紧他,就像每一次他拿到好的名次飞奔过来抱住我一样,满怀期待……却没有回应。我觉得只要我哭出来做出难过的样子,这个混蛋立刻就会猛地坐起来,嘲笑我,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的妆化的有多好,他忍着不动有多辛苦!我握紧他的手,想象着他的手指会忽然一颤,就像第一次拉住我一样,抓紧我……死死地抓紧我,对我说如果不拉着我久一点,他就亏了……”
亨特站起身来,来到温斯顿的身边,用力抱紧他。
“在那之后,我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怀疑。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怀疑那个混蛋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来把我叫醒。”
我们生而孤独,在孤独中习惯。
如果曾经温暖过,那么之后的孤独便会成百上千倍地将我们压垮。
“……我无数次坐在床头回想,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他对我说过什么话?我们一起做了什么事?可是我想不起来了。亨特……原来人生中真会有一个不曾告别,却是最后一次相见的人。”
温斯顿的脸靠着亨特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嗯……比如我的父亲,比如你的那个朋友。”亨特心中动容,跟着温斯顿一起疼痛起来。
“不要再对我做同样的事情,亨特。”
“好。”
“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你有多么生我的气……不要离开我……”
“好。”
亨特将温斯顿抱的更紧,他不知道怎样能安慰到他。
温斯顿的手臂环上亨特的腰,他比刚才更加用力地贴着亨特的胸膛。
“永远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
“当然。”
这一刻,亨特清楚地感觉到,温斯顿依赖着自己。
明明强大如他,却依赖着如同孩子一般地自己。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温斯顿轻轻拍了拍亨特的后背。
“我们一起睡啊!要是你真的在半路上被疯狂的车迷给掠走了,怎么办?明天早上,你可以晨跑回你的酒店。”
亨特低下头来,傻笑着说。
“好啊。”温斯顿的回答那么理所当然,亨特都怀疑他是不是本来就打算在这里过夜。
作者有话要说: 咸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