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亵渎龙体,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白术将一张轻便的松木桌子推到了房子中间,用三床厚实的棉被遮住了地板的空洞,将地下三层的冰寒之气阻隔,然后一点点的放松铁锁链,龙体渐渐躺在了桌子上,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地下二层温度适中,不冷不热。

很快,龙体开始解冻了。

正德帝的遗体做过排毒脱水防腐,所以他的尸体看起来比生前要瘦小一些,三十一岁去世,已经迈入中年,但此时的龙体看起来就像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

他的脸上已经形成了尸蜡,尸蜡填平了因脱水而产生的皱纹和沟壑,所以看起来光洁细滑。

他的尸体保存的如此之好,看起来甚至不像个死人,只是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就像打太多肉毒杆菌和玻尿酸的演员,面部僵硬。

死亡,让正德帝逆生长,击败时光,让即将中年油腻的他成为了少年的模样。

白术将一个镯子般的特制铜环卡在正德帝的咽喉上,也用一根锁链穿过铜环,拴在地板的地锁上。

然后再用木桌上两个木制卡扣,扣住了正德帝的脚踝。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西洋怀表上的时间,化冻了约五分钟,搬了张椅子,坐在桌子旁边,对着龙体喃喃说道:

“我这次去了山东曲阜,传闻那里出现一起死者下葬之前突然踢棺材板的奇事。跟你的症状特别相似,所以,我日夜兼程赶到曲阜。”

话音刚落,龙体的双手有了反应,咔嚓咔嚓发出关节活动的声响。

白术似乎很熟悉这一幕了,一点都不害怕,叹道:

“可惜我还是来晚一步,死者被一个游方道士当成旱魃斩妖除魔给烧成灰烬了。”

蓦地,龙体从桌子上坐起来了,就像野兽似的张大嘴巴,朝着白术咬过去!

哈!

可惜龙体脖子上的项圈将他套住,双手双脚皆被牢牢束缚在座子上,正德帝只能坐在桌子上扭来扭去,锁链晃得哐当响,就是无法靠近白术,像一条案板上的鱼。

正德帝居然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已经死了,骨骼和肌肉却像被宰杀过的鱼一样,明明已经被掏出内脏,死透了,却依然有反应,还能蹦跳。

“你好大的口气!”

白术捂着鼻子,拖着椅子往旁边退了一步,“太臭了,这次我要往你嘴里放一些香料才行。我给你讲,这次去曲阜还是有些收获的,寻找你不得好死的原因……”

原来,正德帝死的突然,白术不相信他是暴病,便设法将他的尸体盗出,冰镇在白府冰窖里,本想解剖他的遗体细查,不料龙体出现类似尸变的反应,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对于这种异相,身为大夫的她想查出是有人故意投毒,还是天灾瘟疫所致。

白术辞官出宫,这一年都关注大明各地尸变的传闻,一个个去求证。

终于,她找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

山东曲阜,有一个来自扬州的行商,行商的足迹踏遍大明,靠着赚货物差价致富。

行商带着儿子来曲阜做生意,突然吐血暴亡——这和去年正德帝正月祭祀时的病状一模一样。

夏天天气炎热,尸体容易腐烂,行商有钱,儿子又孝顺,当即就重金在曲阜买了大量的冰块保存父亲尸首。

在做了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法事之后,才把死者从冰棺材里抬进木头棺材,准备下葬。

棺材抬到挖好的坟地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棺材里发出咚咚的声响,好像有人敲棺材板。

死者儿子是个大孝子,听到棺材里的动静,以为父亲死而复生,不顾做法道士们的阻拦,撬开了棺材板救父。

但是棺材只开了一个口子,父亲就往里头缩,好像怕光。

大孝子伸手去安抚父亲,却被父亲一把抱住脖子,半个身体都被拖进了棺材,活活给咬死了!

大孝子被咬死之后,父子两个的尸体都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变成了见人就咬,又畏光的怪物,幸好道士们有些武艺,将父子尸体绑在床上不得动弹。

尸体没有呼吸,尸身也没有腐烂迹象,白天畏光不动弹,夜晚就像猛兽一样挣扎嚎叫,见人就咬。

这是狂犬病的典型症状,只是发病的载体从活人,变成了尸体。

山东这个地方有个特殊的习俗,那就是每逢干旱,便挖掘坟头有青色的新坟,在烈日之下掘开棺材,拖出尸体,打旱魃的习俗。

旱魃,就是不腐的干尸。

魃,在《诗经》和《山海经》里称为制造干旱的妖怪。

如果打开棺材,尸身未腐,就被认定是旱魃,会被砍成几块焚烧祭天,以祈求大雨降临。

这个带有巫术色彩的仪式,叫做打旱魃。

刚好曲阜今年夏天遭遇大旱,道士说皆因这对父子的尸体变成了旱魃作祟的缘故。

于是,道士起坛做法,将父子两个剁了焚毁,打旱魃。

因这是山东延续千年的传统,且行商父子是外地人,在本地无人为他们说话,百姓乞求下雨,官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道士打旱魃。

凑巧,做法次日天降大雨,解决了曲阜的旱情。

如今这个道士因打旱魃除妖求雨成功,在曲阜已经被当成救苦救难的活神仙。

白术赶到曲阜时,父子两个尸骨已经化为两坛骨灰。

白术无奈,只得给了道士钱财,要道士将过程详细讲来。

白术定定的看着桌上扭动的龙体,“你去年死在初春,天寒地冻,尸体便没有立刻起变化,但只要一暖和,你就会复苏咬人。这个行商在夏天死去,由冰块冰着的时候也没有变化,由此,我大概可以推断,在寒冷中尸体不会发狂犬病,和正常死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