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说道:“正因蓝玉是你舅舅,所以他要避嫌,不能私下见你。这次北伐招降纳哈出,你居功甚伟,可是今晚酒宴上一时冲动,毁了你所有的功劳,回去后八成还要获罪。”
常升低头用耙子清理马粪,说道:“错了就是错了,随便皇上怎么罚我,我重返沙场,戴罪立功便是。其实有谁比燕王殿下更了解我们常家的冤屈呢?我们多做多措,他们不做不错,你我都被东宫吕氏算计过无数次了。”
“这一次赵指挥使故意翻译错误引我入局,估计也是吕家人的手笔,哼,他们得了皇太孙之位还不够,一直提防着我们常家,想要削弱常家在军中的势力,以防我们有一天会拥立嫡孙朱允熥。燕王殿下,你是最年长的亲王,又在军中颇为威名,今天他们利用赵指挥使算计我,明天他们就敢用卑鄙无耻的方法算计你。”
作者有话要说: 金山之役后,纳哈出的投降宴会发生令人费解的这一幕至今都是个谜,是舟自己脑补推测的细节和前因后果,应该和吕侧妃朱允炆有关系,这符合他们一向的“犯罪手法”。他们不放心常家,要彻底斩断隐患。
今天依然双更,看完回来补评。
☆、第265章 母女争夫
能够位列国公的常升粗中有细,绝非浪得虚名,事后清醒过来,立刻认识到自己中计了,配合冯胜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大戏,安抚纳哈出。
被罚喂马也是心甘情愿,做事一丝不苟,他从麻布带子里抓住一把粗盐,军马粗粝的舌头舔舐着他的掌心。
常升挽起了衣袖,胳膊上布满了伤疤,都是冲锋陷阵留下来的痕迹。朱棣身上也是如此,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洪武帝偏心东宫庶长孙朱允炆,朱棣和常家守护大明,赴汤蹈火,冲锋陷阵,冒着生命的危险,但同时还要应对东宫各种暗箭的算计。
洪武帝非要废嫡立庶,常家虽然忠于洪武帝,若说没有一点怨气,那绝对不可能的。就像朱棣,明知父皇偏心,徐妙仪生产才三日,春雪飘飘,就狠心将燕王府赶出京城。可那是他的父亲,也是君王,于忠于孝,他都必须服从。
对于常升的怨言,朱棣无法给出任何回应。藩王和武将互相节制,倘若来往过密,恐怕京城里又要猜忌他们的关系了。
常升有些心灰意冷,朱棣心中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拼命付出到底为了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朱棣原本是打算去马房提醒常升的错误,让他平息怒火,可常升心里明镜似的,他无话可说,遂回到营帐。就藩十六年,他改造北平城,这座古都重现辉煌;保护边关,如今东北纳哈出投降,高丽国也易主了,盟友李成桂当了新主,从此燕地东北边关重获和平,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之后燕地的命运会走向何处?亲历了朱允炆买通赵指挥使算计常升的毒计,朱棣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阴险的侄儿会放过他这个最年长、最强悍的皇叔!
朱棣负手看着营帐里的大明堪舆图,目光落在汪洋大海里的几个岛屿。如果……将来真有这么一天,我就带着妙仪和孩子们乘船度海,去海外冒险,占地为王吧!连同五弟也一起走。天下之大,并非一定要拘于中原之地,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朱棣的目光落在北平城,神情渐渐温柔起来了,那是他的家,妙仪在燕王府里等他回家。
……然而,徐妙仪此刻却身在草原鞑靼部落的领地。春天的草原夜晚异常寒冷,她穿着羊皮袍子,外面罩着皮盔甲,头戴狐皮帽子,帽子毛发纤长浓密,衬着她巴掌大的一张笑脸,已经四十多岁的徐妙仪,在火把的光辉下宛若少女。
这里是丘陵地带,从熄灭的木炭,还有地上散落的羊骨头等杂物来看,这里应该建过营地。
徐妙仪一脚将漆黑的木炭踩进泥地里,说道:“我们来晚了一步,偷袭不成,买的里八刺已经挪了位置。”
鞑靼部落首领乌格齐说道:“天元帝狡猾多疑,他在我们部落里安营扎寨,但从没放松过警惕,故每天都会换个地方扎营,行踪诡异,连亲信都捉摸不出下一个营地会在那里,不过——”
乌格齐打了个嘘哨,唤来数条猎犬,“天元帝豢养驯服了一个狼群,狼群味道独特,我们可以利用猎犬重新找到他们的行踪。”
夜色下的群山线条起起伏伏,犹如黑色的海浪,篝火边上,穿着马步裙、头戴圆顶小帽子、一头青丝编成了几十条小辫子,扎满了各种珊瑚、宝石还有指甲盖大小的银铃铛,打扮成蒙古少女的永安郡主跟着侍女们学着蒙古舞蹈,她跟着跳了几圈,就兴冲冲的跑在买的里八刺跟前显摆,“大叔,我刚学几个舞步,你看这是飞鹰展翅。”
永安郡主挥舞着双手,双肩夸张的起伏摇摆。
小八冷笑,“我看这是母鸡打鸣。”
永安郡主不以为意,换了一个舞步,她身体轻盈,双腿优雅的在草地里旋转弹跳,“大叔快看!这是山羊上坡。”
小八翻了个白眼,“分明是母猪上树。”
永安郡主笑了笑,她完全继承了二舅徐增寿的厚脸皮,拿起小八桌上的酒碗,倒了半碗清冽的美酒,顶在头顶上,“我还会跳顶碗舞呢。”
永安郡主舒展手臂,张开胳膊保持平衡,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原地旋转起来了。
马步裙就像一张面饼似的张开,一根根细长的辫子在空中飞舞,细碎的铃铛响起,和少女的笑声相和,犹如天籁之声。
她转的越来越快,面容越来越模糊。渐渐的,这张尚带着稚气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他说不清是爱了一辈子、还是恨了一辈子的女人。
小八缓缓站起来,走向了这个梦魂牵绕的女人。
可惜永安郡主永远美不过三秒,正当小八靠近时,她头顶的酒碗被甩了出来,刚好砸在他的额头上,酒水糊了一脸!
小八顿时被冷酒浇清醒了,她不是她,长的再像也不是她。
永安郡主乘机“投怀送抱”,她捂着额头,身子一软,倒向小八身上,“哎哟!转头晕了!头好晕!”
小八本能的伸手抱着永安郡主,永安郡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你就娶了我吧,大叔。我样样不如我母亲,好歹跳舞比她强啊,以后我天天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小八忍住狂抽她一顿的想法,“你能不能不要学徐增寿?这般厚颜无耻不要脸。”
永安郡主说道:“这次我没学二舅啊。就这种厚颜无耻不要脸的行为,分明是随了大叔你呀。”
小八简直不敢相信朱棣这种循规蹈矩、冷面木讷的男人会生出永安郡主这种能活生生把人气死的顽劣闺女。
小八讽刺道:“你不像是朱棣的女儿。”
永安郡主说道:“不像我爹,难道像你啊?”
小八一怔,永安郡主身为人质在他营地的所作所为,的确和当年他在金陵为人质时一模一样。狡黠、张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像一头孤狼似的寻找出路。
这个女孩,还真的像自己呢……就好像,他真的娶了妙仪一样。如果他们有女儿,应该和永安郡主一模一样。
小八本想放开手,任凭永安郡主摔倒在地,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便舍不得放手了,正思忖着,属下来报,“陛下,燕王妃来了。”
永安郡主听说母亲来了,忙从小八怀里跳下来。
小八看着双手空空,怅然若失,问道:“她一个人?”
属下说道:“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