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比较好解决,全部杀了深埋,东西运到相府。
另一队人马半路设伏,这一次不用顾忌燕王的性命,干脆用弓/弩把马车射成了刺猬车,可惜燕王勇猛过人,和徐大小姐冲出了包围。
李善长打开箱子,看着里头的文书账册,每一本都能立刻要了他的命,幸好,幸好这些东西抢回来了!
手下捂着还在流血的断胳膊哭道:“功过相抵,求——”
李善长挥剑砍断了手下的头颅,冷冷说道:“将这些东西烧掉,另外,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送他们一杯马钱子上路吧。”
处理完这一切,快到早朝时候了,李善长一行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而去,京城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要早朝,一般武将骑马,文官坐轿,每天黎明时,文武百官往皇城外聚集,和李善长的官轿相遇时,武将下马,文官下轿,皆行礼避让,以显对这位大明丞相的尊敬。
李善长坐在小房子般的大轿里,听着文武百官行礼避的声音,纷乱芜杂的心情渐渐平静起来了,暗自告诫自己:不要急,不要慌,我跨过了无数坎坷,熬过无数艰难时光,方有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岂会轻易毁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宫门轰然开启,文武百官鱼贯而入,鸿胪寺和锦衣卫的人在过道处检查官员的仪容和对牌,以免有人殿前失仪,李善长到了他当值的廊房,一个添炭的老太监朝他使了个眼色,李善长屏退众人,问道:“什么事?”
老太监神色慌张,四处张望了一遍,方低声说道:“相爷,燕王和徐大小姐昨晚半夜求见皇上了。”
来的好快!李善长身形一晃,扶着书案稳住身体,“此话当真?真的是他们?”
老太监说道:“他们穿着飞鱼服,混在毛骧的锦衣卫里头,说西北有紧急军情,关于北元皇室夺位什么的。但这两人的脸,奴婢都印在脑子里了,黄公公死的那么惨,他们化成灰奴婢都认得。皇上寝宫的灯从半夜一直亮到现在,奴婢觉得,应该是出大事了。”
李善长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老太监摇头,“奴婢不知啊,以前黄公公还在时,奴婢还能近身服侍皇上,现在黄公公冤死诏狱,皇上身边一个太监都没有,使唤的都是女官了,奴婢沦落到做添炭打更这种粗活。”
李善长说道:“你做的很好了,尽快找个机会告老离宫吧,我会安排好你的晚年。”
老太监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李善长暗道,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不能留了……现在我该怎么办?坐以待毙是不成的,难道非逼着我使出保命的绝招吗?
到底是历经无数凶险的政治漩涡依然岿然不动的老狐狸了,李善长有今日的地位绝非浪得虚名,他很快平静下来,一边想着应对之策,一边打开渐渐凉下来的手炉,倒出燃尽的灰白色炭灰,用铜制火钳夹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红箩炭进去。
手炉复又温暖如初,手心温暖,僵硬的脸也渐渐柔和起来,李善长抱着手炉淡笑:黄俨死了,我身后还有无数个黄俨。可是小姑娘,若没有燕王这个靠山,你该何去何从呢……
今日早朝和往常一样,或许是心中有鬼,李善长有时候觉得龙椅上的皇上盯着自己看,看得他如芒在背,平静下的心绪几次起伏。好容易熬到早朝结束了,毛骧亲自到李善长的值房去请,“丞相,皇上在御书房召见。”
毛骧是锦衣卫指挥使,一品武官,很少做这种跑腿传话的事,今日来请李善长,可见洪武帝之慎重。
终于来了!李善长整了整冠服,确定并无失仪之处,才跟着毛骧去御书房。
御案上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小山,洪武帝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案后批阅奏折,他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和自己下棋。
“你来了。”洪武帝指着棋盘,“你说说看,这一局谁胜谁负?”
李善长抚须说道:“依微臣看,势均力敌,是一局和棋。”
洪武帝笑道:“爱卿,任何一种棋局,肯定有输赢。只要两个下棋人不肯握手言和,迟早会决出输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存稿的发布时间设定错了。写了2916年……以后大家要是没看见固定更新并且我也没发公告就表示我脑抽设定错发布时间。大家可以去微博提醒我一下…刚刚从幕后蹦到幕前,本文大boss没有那么容易狗带,不过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第207章 混淆黑白
李善长正想着措辞,洪武帝朝着他招手,“来吧,选一个,陪朕下完这个棋局。”
李善长选了白子,看似随意的落下一子。一刻钟后,棋盘的和局立刻变了样,白子占据上风,如蟒蛇般将黑子缠绕其中,胜负已分。
朱元璋以前是个大字不识的凤阳农民,而李善长是凤阳书香门第出身,朱元璋起兵成了一方人物,身边有李善长等幕僚教习他读书写字,说的都是大白话,能够基本表达意思而已,至于下棋这种费神的风雅消遣,李善长在一刻钟之后才大获全胜,已经够让着朱元璋了。
洪武帝爽快的弃子认输,好像输的还挺高兴,感叹道:“朕这个臭棋篓子,只配和徐达还有常遇春他们一起下着玩。”
很平常的一句话,李善长此时听得心惊,忙拱手说道:“人皆有长短,论下棋,微臣远胜过皇上和魏国公他们。不过论治国打仗,微臣就自愧不如了。”
洪武帝摆了摆手,“今日气闷,咱们只说下棋,别谈治国打仗这种头疼的事情了。爱卿是凤阳家乡有名的才子,自幼就精通棋局。朕是佃农之子,你会下棋的时候,朕和徐达他们依然懵懂无知,在田地里搓着泥巴互扔着玩呢。有些差距,从托生娘胎里就注定了,以后拍马都追不上的。”
李善长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说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微臣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皇上少时家中贫困,是老天为了磨砺皇上的心智而设下的劫难,书上也说,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皇上历经种种劫难,方有今日之大明帝国,万国来朝,海晏河清!”
洪武帝笑了笑,“你呀,不愧为是大明宰相,连这些歌功颂德的话也比那些寻常官员说的好听。”
李善长宁可看到一个大发雷霆、劈头盖脸痛骂他一顿的洪武帝,也不愿见此事和颜悦色,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朱元璋。
李善长说道:“这些话句句都出自肺腑,皇上收复中原,一统天下,这样的功劳,即使千万年之后,中华大地也无人不知皇上的威名。”
洪武帝却摇头说道:“此话说的尚早,朕也读过史书,这历史由朕这样的人开创,但最后是由你这样的人书写。后人所知道的历史,是你们文人用笔墨讲述出来的,哪怕朕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对于史书,朕一旦龙归大海,还能管得了史官的笔吗?”
李善长忙说道:“皇上千秋鼎盛,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武帝叹道:“天子也会老,会死,希望在下一代人身上。打江山不容易,守江山更难。爱卿,下棋朕不如你,太子自幼受你教导,他的棋艺如何?”
没想到话题还是被洪武帝三言两语又绕到了这里,李善长胆战心惊的说道:“太子自幼聪颖,现在和微臣对弈,大概十局五胜。”
洪武帝一颗颗将棋子收入匣中,不辨喜怒,“这么说,你和太子势均力敌。”
李善长赶紧补上一句,“是太子仁厚,怜微臣老迈,让着微臣。”
可是洪武帝又问了一句,“允炆也深得你的教导,他的棋艺比你如何?”
李善长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鼻尖的冷汗滴到了界限分明的棋盘上,“皇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年,从他八岁开始,微臣就少有机会得胜了。别说是微臣这种累于案牍的臣子,就连当今围棋圣手,皇孙也有能力一战高下。”
提到最疼爱的皇孙,洪武帝脸上有些笑意,“所以朕刚才说了,有些差距,从托生娘胎里就注定了,拍马都追不上。太子和允炆会投胎啊,从来不知饥饿是什么滋味,刚学说话,就有一群儒士教他们读书写字。”
“而朕呢,父母不识字,出生后称了八斤,就随口叫做朱重八,连个名字都没有。从记事起,所有的记忆都和饥饿和死亡有关,爹娘,哥哥,还有两个妹妹都饿死了,当时并不觉得多么哀伤,因为家家户户都在饿死人,徐达和常遇春他们家也是,好像死人才是正常的,不饿死人反而奇怪,整个世界都那么荒诞疯魔,那些死去的人……他们,都没投个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