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踪冷笑道:“很好,难得看见教主如此坚定的做出决定,却是为了保护一个外人。好,这一次我听教主的,希望教主下一次这样干脆的命令是为了明教的利益。”
狐踪走后,姚继同长叹道:“义父,狐踪说的对,我优柔寡断,不配当教主。”
道衍禅师劝慰道:“狐踪的建议看似诱人,其实漏洞百出,教主的决策向来以稳妥为主,为的是顾全大局,保护明教的力量,明教也确实在恢复中。狐踪以前不这样激进的,从天牢出来,整个人都变了,我很担心狐踪误入歧途。”
“从妙仪失踪后,我就一直琢磨一个问题。”姚继同面有迷茫之色,“父亲临终之前的遗言是要我复兴明教。可是复兴明教就一定要流血,建立一个为我掌控的新国家吗?父亲成立明教,揭竿而起,红巾军遍布天下,一呼百应,为了是让每个穷苦的人有饭吃,有衣穿,不至于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诚然,朱元璋是明教叛徒,可是通观这几十年,现在的百姓却是最有活路的。”姚继同叹道:“狐踪说的对,两虎相争,我们可以乘虚而入,就机会问鼎天下。可这样一来,天下又要大乱,百姓又要流血,何时方休?”
“我跟随义父修行佛道,佛祖以身饲虎,我却要挑动战争,看着一条条人命因我而去,背负着杀生的罪孽,即使得了天下又如何?”
姚继同眼里有一丝怜悯,“妙仪叫了十年的二哥,我也叫了她十年的妹妹。狐踪猜的没错,我确实有私心,妙仪不仅仅是同伴,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妹妹,有情有义,我必须尽一切力量保住她。”
道衍犹豫片刻,坦言说道:“是的,我也有私心,一定要确保救她逃离魔爪,其余的都暂时放到一边。”
姚继同点点头说道:“等救出妙仪后,我会召集明教所有同伴,告诉他们我的真实想法。在自保的前提下,明教将来要走一条平和的路,教中有不少财物,我们以商会的名义将这些资源分配下去。教中人买房置地,做田舍翁。也可以拿这些银子做买卖,互相照应,所谓复兴明教,是教中人和普通百姓能过着安稳富足的生活,而不是整日提心吊胆,如过街老鼠那样人人喊打,朝不保夕。”
道衍大惊,说道:“那明教会一直背负着魔教的污名,教主也一直无法以真面目示人。”
姚继同淡淡道:“不过是虚名罢了,我不在乎的。何况一旦我们搅得天下大乱,饿殍遍地,不是坐实了魔教的恶名吗?明教当年一呼百应,红巾军遍布天下,是因救人民于疾苦。陷人民于疾苦,只顾自己收获名利的人,谁会拥护他们?终将自取灭亡。”
姚继同性情恬淡,这些年追随道衍研习佛法,都快修的四大皆空了,根本不在乎名利,说放下就放下,没有一丝留恋。
道衍禅师反对狐踪激进的做法,但是他历经沧桑,见识多广,知道姚继同的想法有致命的错误,忙说道:“不可不可!教主的做法看似和狐踪相反,悲天悯人,实际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狐踪敢对教主出言不逊,是因教中有不少人野心勃勃,一心想复仇,根本无法像普通人那样过安心过安稳日子,这些人支持狐踪的激进,已经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姚继同一怔,说道:“道不同不与为谋,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狐踪执意如此,我们只能于他分道扬镳了。”
“教主想的太简单了。”道衍禅师说道:“教主的仁慈在他们看来是软弱,是不思进取,甚至是投降!他们可能将教主视为明教叛徒,从教中分离出去,另起炉灶!甚至刺杀教主,推举狐踪为新教主,然后血洗教中温和派的同伴。明教恐怕真成了魔教了。”
姚继同愕然,“果真会如此么?”
道衍禅师点点头,“哪怕狐踪念及旧情,不加害我们,可是他手下人呢?人心一旦散了,各自为阵,就像当年你父亲还是明王的时候一样,红巾军遍布天下,摧古拉朽,但也是在最辉煌的时候分裂了。”
“你父亲在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三股力量拉锯中艰难自保,当时他就和我说过,一旦有人统一天下,就是明教灭亡之时,要我提前做好准备。果不其然,朱元璋打败这两人后,第一件事就是借口接你回金陵的时候,凿穿大船,船沉江底。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道衍禅师说的在理,姚继同问道:“义父觉得如何如何是好?”
道衍禅师说道:“两手准备吧。第一是拖字诀,耗尽那些人的精气神了,自然会放弃,任何人都耗不过时间的磋磨。第二是保持防备之心,在狐踪那里安插眼线,以防他起不轨之心,我们及时应对,以免出现当年郭阳天背叛教主时的损失…”
姚继同面有不忍之色,“还是要流血啊?”
道衍禅师叹道:“我希望不要出现第二种情况,只是人心复杂难测,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准备……”
与此同时,凤阳城外,朱棣风尘仆仆骑在马上,他掏出怀中的密信看了看,这是前天燕王府收到的匿名信件,上面说妙仪在凤阳。
朱棣正准备入城门,一彪人马赶到这里,为首的居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两拨人马相见,毛骧下马行礼,“微臣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觉得奇怪,“你为何来此?”
毛骧说道:“密探来报,说大量形迹可疑的人在凤阳集结,里头有些面孔是朝廷通缉的魔教中人。”
☆、第129章 奇招频出
为避免打草惊蛇,毛骧一行锦衣卫是扮作行商来凤阳的,见朱棣在此,他也惊讶,“微臣斗胆问一句,燕王为何来到凤阳?”
徐妙仪失踪不到半月,每一天的日子都很难熬,线索要么是假的,要么断掉,朱棣一度在妙仪已经离开人世的噩梦中惊醒,送到燕王府的密信犹如一根救命稻草,虽无凭无据,朱棣也不得不信。
“我得到消息,说徐妙仪在凤阳。”朱棣蹙眉说道:“毛骧,你说魔教的人在凤阳集结,莫非徐妙仪和北元世子都被魔教的人绑走了?”
毛骧也觉得可疑,“奇怪,锦衣卫暗探的消息只是说看见魔教的人,并没有关于北元世子和徐妙仪的线索,这两者之间不会只是巧合。”
两路人马进凤阳城,见沿路商铺都在油漆门脸,替换新幌子和招牌,街上的兵丁指使着差夫洒水扫尘,还有衙役驱赶沿街的乞丐,每人分了二十个铜钱,“这是县太爷发给你们的,半月之内不准上街乞讨,也不准留在凤阳城,拿着钱爱去哪去哪。”
乞丐们见钱眼开,蜂拥而上,拿到钱后使劲给衙役们磕头。
衙役说道:“赶紧滚!半个月之内不要来凤阳,别出来给爷丢人现眼,否则爷见一个打一个。”
一个老乞丐司空见惯的问道:“这一回那位大官要来?好大的排场啊。重漆门面,洒水扫尘,莫非是万岁爷要回老家祭拜祖先了?”
衙役说道:“别胡说八道,万岁爷要去那也是你能瞎编排的?这一回是万岁爷的亲家、承恩伯要来咱们凤阳看看。万岁爷的儿子娶了承恩伯的妹妹。”
乞丐们并不知承恩伯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只听见“亲家”二字,立刻就懂了,“哦,原来是想在亲家面前摆威风啊,应该的,应该的,我老家穷的连做鞋的布都没有,若亲家要来,少不得腆着脸去邻居家借双鞋穿穿。”
“对对,我们老家也是,一年四季没肉吃,走亲家的时候也要厚着脸皮去猪肉摊借一块肉皮擦擦嘴,蹭上一些油光才有面子嘛……”
乞丐们揣着铜钱出城,去了临县重操旧业,在路边摊喝茶歇脚的朱棣和毛骧对视一眼:怎么承恩伯也恰好出现在凤阳?
“魔教,徐妙仪,承恩伯,买的里八刺。”客栈里,毛骧将这四个名字写在白纸上,梳理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燕王殿下,他们一起出现在凤阳绝对不是巧合。微臣怀疑承恩伯诈降,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在北元世子失踪的第二天出城,一路上停停走走,和沿路官员富商饮酒作乐,因此我们都没有怀疑过他。”
朱棣缓缓点头,“如此说来,他将妹妹王音奴做主嫁给了秦王,卖妹求荣,也是故意为之,为的是令我们放松警惕,以为他死心塌地的投降了。此人心机之深,连父皇都被他骗了,你我没有猜到是他。”
毛骧在徐妙仪和魔教之间又画了一条线,“殿下,您是否注意到徐妙仪和魔教一起出现的重合点实在太多了?在鸡鸣山的时候,徐妙仪曾经被郭阳天当做魔教逆党抓进天牢,而那时恰好魔教长老狐踪也关押在此。后来郭阳天莫名失踪被杀,魔教大闹天牢,救出狐踪,徐妙仪又恰好在鸡鸣山行宫里。”
“你说的未免太过牵强了。”朱棣本能的维护徐妙仪,说道:“徐妙仪那晚被抓,是因她上山采药的缘故。至于第二件事,是因她在城隍庙遭遇周夫人收买的刺客追杀,那天是你出手救了她,我将她送到鸡鸣山行宫保护,难道说你我也和魔教有关系?”
“这个……”毛骧顿时语塞。燕王说的不无道理,徐妙仪每次和魔教同时出现,并非她刻意如此,好像每次都是被迫卷进去的,“如果不是徐妙仪和魔教有关联,那一定是承恩伯和魔教勾结在一起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齐齐出现在凤阳?”
“邪门歪道和丧家之犬,臭味相投,想合在一起颠覆我大明江山。”朱棣说道:“你立刻将此事密报给父皇,承恩伯有异状,其他投降的北元官员也要严加监视,不能冤枉一个,也不能放过一个。”
毛骧:“是,微臣这就去信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