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辞囫囵应答,眼皮轻轻一跳,抬眼望向床头。
躺在床上的裴渡也醒了。
他入眠很深,乍一睁眼,黑黝黝的双眸里尽是云雾般的惺忪睡意,当与她视线相交之际,雾气好似受了驱逐,顷刻间浑然散尽。
“你们没事吧?裴渡的梦是不是特别可怕?”
莫霄阳见两人平安醒来,长长松了口气,眉头却仍是紧拧:“你们的脸色全被吓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我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
孟小汀点头,朝谢镜辞耳边讲悄悄话:“尤其是快要结束的时候,裴公子眼眶都是红的――你们究竟见着什么了?”
她声音被刻意压低,却忘了裴渡修为比她高出许多,这些话一字不落,全部进了对方耳朵里。
能梦见什么。
后颈的啃咬,暧昧的婚房,絮絮叨叨的丫鬟,还有他与谢小姐的女儿。
没错,在梦里,他生了个和谢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至于那什么强取豪夺、虐恋情深……
都说梦由心生,他真是糟透顶,就连做梦,也时刻想着同谢小姐的洞房花烛夜。
他竭力要藏,偏偏这一切见不得人的心思,全被毫无保留摆在她眼前。
他是傻子。
裴渡彻底没脸再见她,不动声色地把整个身子往下滑,用被褥遮住大半张发烫的脸。
谢镜辞:“……”
谢镜辞:“狂啃别人脖子的人,血红的大宅,门外窥视的眼睛,夜里突然出现在树下、长相极为怪异的小孩。”
孟小汀打了个哆嗦:“那的确挺吓人的!”
第三十二章 (谁允许你动他的?)
与云京城中凝聚多日的疑云相比, 裴渡的一场噩梦,称不上重要事宜。
蔺缺活得久了,跟老油条成精没什么两样, 一见裴渡与谢镜辞支支吾吾的模样, 便隐约猜出几分不可言说的猫腻来。
他存了调侃的心思, 慢悠悠把目光一觑:“裴公子为何脸色发红, 莫非身有不适?”
把下半边脸全裹在被褥里的年轻剑修眸光一滞。
裴渡装模作样,很是做作地低咳几声:“许是邪气所扰, 歇息片刻便是, 不劳前辈费心。”
“哦――那就好。”
蔺缺笑得意味深长,狭长双眼一眯,指尖轻点床沿,直奔主题:“谢小姐说,公子认得那作恶之人?”
此言一出, 笼在裴渡面上的绯红迅速退了大半。
“……正是。”
此事事关重大,定不能为儿女私情所拖累。他被邪气入体, 这会儿正是通体无力的时候, 蹙眉猛地一发力,才勉强从床榻中坐起来:“他曾与我同在学宫修习。”
谢镜辞恍然。
难怪她会觉得那人眼熟,原来是昔日同窗。
“曾经?”
蔺缺敏锐地听出蹊跷:“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裴渡轻咳一声,眼底暗色渐凝:“他名为殷宿, 师从沧洲青城山,自幼无父无母、天赋出众,算是门派中一等一的少年英才。”
“青城山?殷宿?”
一旁的谢疏先是微怔,待得将这五个字细细琢磨片刻, 后背兀地一震:“我记起来了!难道是那个!”
从听见这个名字起,云朝颜的脸色就一直很差, 闻声眉间稍拧,沉声道:“嗯,就是他。”
孟小汀亦是睁圆双眼:“居然是他!他这几年渺无音讯,原来是去修了邪术!”
他们的对话你来我往,好不顺畅,唯独苦了对此人一无所知的谢镜辞与莫霄阳。
她听得摸不着头脑,好奇道:“这人……他是谁啊?”
回应她的,是接连四道不敢置信的视线。
“你不记得他了?”
孟小汀的嗓音脆生生:“就是殷宿啊!当年在学宫里设下计谋害你的那个!”
谢镜辞:?
莫说此人的姓名与长相,她连自己曾经被设计坑害的相关记忆都没有。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大事,但也算危及过你的性命……你当真不记得啦?”
孟小汀苦恼挠头:“当时我们进入玄月地宫的秘境探险,那混账不但引你前去最危险的荒冢,还封锁出口,一个人逃开――若不是裴公子恰巧路过,与你一同逼退邪魔,你恐怕在那时就已经没命了。”
……在学宫里发生过这种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