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念出这段能让她原地死亡的台词时, 谢镜辞脑子里飘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
比如幻境里的妖魔鬼怪都想让她死,只有这个狗蛋系统出淤泥而不染,想叫她生不如死。
又比如此时此刻的空气真的好凝固, 要想打破尴尬, 只能靠她开动生了锈的脑瓜想出个好办法。
在接连排除“诗琴”“实情”“事请”等等压根没什么用的谐音后, 谢镜辞终于选择自暴自弃, 用微笑面对生活。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不知是因为那句“公公”还是“侍寝”, 莫霄阳一时半会儿接不下来她的台词, 立在原地成了个呆瓜。
然而四下蔓延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谢镜辞便听见一道温和清越的嗓音:“……走吧。”
这声音――
谢镜辞脊背一僵,不敢置信地睁圆双眼抬起脑袋。
裴渡语气平常,接下她的台词时, 仿佛在诉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见她仰头, 喉结不自在地动了动, 略微移开目光:“诛杀幽蛟不易,谢小姐多有劳累,还望好好歇息。”
诛杀幽蛟有八成是他的功劳,如今被裴渡这样一说, 在那群没能亲眼目睹决战经过的小妖看来,谢镜辞便成了最大的功臣。
一个实力比幽蛟更加恐怖、空闲时最爱滥杀无辜、脾气奇烂无比、私生活混乱不堪的坏女人。
小妖们瑟瑟发抖,恐惧值继续嗖嗖嗖往上张,唯恐什么时候被她看不顺眼, 直接送去阴曹地府喝孟婆汤。
莫霄阳本来还在发愣,察觉到小妖们的反应, 再看看自个儿面板上增长不停的数值,只需短短一瞬间,就明白了谢镜辞的良苦用心。
对了,他们如今正在演戏啊!
谢小姐担任着震慑所有小妖怪的暴君角色,既然是暴君,那妖妃自然情理之中地需要安排一个,除此之外,还得有个忠心耿耿的侍从。
至于她说的那句话……
世上君主千千万,试问有哪个能像她一样,面不改色地让爱妃和公公同时侍寝,当真好变态好恶毒,横看竖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高,实在是高。谢小姐仅仅用一句话,就活灵活现演出了一个变态君王的形象,一颦一笑间,都在向不远处的那群妖族彰显一个事实:
颤抖吧,她是个不得了的狠人!
幻境里的妖魔皆乃幻象,都没真的长脑子,被谢小姐这样一演,定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莫霄阳好激动:“谢小姐!我等不及了,该去哪儿侍寝?”
裴渡眸色幽深,听不出语气里的喜怒:“公公请自重。”
谢镜辞:……?
不是,你们两个怎么还自顾自演起来了?
通过这种方式得来的恐惧值不在少数,虽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等谢镜辞点开识海里的面板,还是因为大大的“206”微微愣住。
想当初裴渡诛杀巨蟒,得来的也不过只有区区几个点数。
乍一听见此次问道会的规则,绝大多数修士都会下意识觉得,恐惧的最大源头来自于死亡。搜集恐惧,也就相当于杀死尽可能多的妖魔,将幻境变为充斥大量搏杀的屠宰场。
但从结果来看……恐惧这种情绪,更大程度上源于人心之间的博弈。
他们这边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一派踌躇满志地打算前往下一处场地。
在幻境之外,则响起一声带了惊诧的低呼:“这这这、这是个什么法子?通过击杀肆虐一方的魔物,来赚取小妖怪们的恐惧……这样做当真可行吗?”
在谢镜辞的影像前,已经陆陆续续汇集了三三两两的看客。
有刚来的人看得云里雾里,见状好奇出声:“为何不直接杀了它们?倘若直接动手,也能拿到为数众多的奖励啊,何必这么麻烦。”
“笨。要是直接动手,妖怪死了,能从它身上得到的恐惧也就彻底没了;要是留着它们一条命,这恐惧无穷无尽、越来越多,他们便可坐享其成。”
另一人出言反驳:“更何况,按照那个‘鼓动身边其它妖物归顺,就可以免除供奉’的规则,这群小妖一定会尽最大可能地宣扬与他们有关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如同疫病那样蔓延不息,到那时候,即便他们什么事都不去做,也得到源源不断的数值。”
“有趣,这个法子着实有趣!”
与谢疏并肩站立的青年哈哈大笑:“我还以为谢小姐是做好事不留名,万万料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法子――说不定过上一段时日,这片幻境里的绝大多数土地,都会出现她的名姓。”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
云朝颜眼尾携了浅笑,双手环抱于胸口,懒洋洋倚在一边:“如今正值问道会,诸多修士皆以杀伐为目的,幻境之中的妖魔们,会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
而恰恰是在这时候,有人宣称会对它们进行“庇护”。
其余修士们杀得越凶,妖魔们就会越发想要得到她的庇佑,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不择路地选择归顺于她。
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大势所趋。
天时地利人和,谢镜辞这一招全沾上了。
“不过嘛,”云朝颜话锋一转,双目寒芒隐现,将视线落在跟前不断闪动的影像上,“这样一来……他们一行人就难免同其他修士生出矛盾了。”
*
发展下线这个法子,一时用一时爽,一直用一直爽。
谢镜辞等人开辟全新疆土的同时,早先被驯服的小妖们,也在兢兢业业发动身边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与各种杂七杂八的七大姑八大姨。
被后来拉入伙的小妖们没真正见过她,拎出每一个单独来看,产生的恐惧值都微乎其微。
但正所谓积少成多,众多小妖怪的情绪加在一起,就产生了一笔十分可观的数目。
谢镜辞感慨万千:“经过这次的问道会,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