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潮生前辈,好像和想象里的不太一样。
一旁的裴渡低声道:“前辈如今身体如何了?”
“我被江屠困在结界中,也算因祸得福。结界中灵力浓郁,我在其中沉睡五十年,神识也从而得到五十年的涵养,凝结成实体,不再消散。”
他格外爱笑,将身旁的周慎衬得像个一丝不苟的雕塑:“五十年没日没夜地逐渐,已经达到鬼修中不错的水平,能将虚体化形,与常人无异――也就是说,当下的我与五十年前其实没太大差别,横竖不过拿把刀游历八方。”
周慎冷言冷语:“你那叫四处瞎晃悠。”
“你都比我老五十岁了,脾气怎么还是这样坏?”
付潮生咧嘴一笑,抬眼看向谢镜辞与裴渡:“周慎他平日里,有没有欺负你们这群后辈?”
“周馆主人很好的!”
谢镜辞毫不犹豫为他正名:“馆主很爱笑,总是乐呵呵的,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
说到这里,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话本子里的周慎是个沉默高大的剑修,属于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里的“不高兴”。
类似于“爱笑”“乐呵呵”一类的形容词,绝大多数时候,都出现在关于付潮生的描述里。
“哟,看不出来,你还能乐呵呵?”
付潮生拿胳膊撞撞他手臂:“男大十八变啊周慎。”
周慎直接给了他脑袋一个拳头。
“说起来,今日怎么不见温妙柔的影子?”
有人好奇开口:“她不是一直对付潮生的事情很上心吗?”
“温妙柔从西市跑到东市,把所有衣铺都翻烂了。”
另一人啧啧道:“女人真是可怕。不过看时间,她应该也快折腾完了,说不定马上就能――”
他话音未落,院子门前果然有了新的动静。
时隔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付潮生,温妙柔必然会好好打扮一番。谢镜辞心下好奇,随着其他人一同转过头去。
然后在视线后移的须臾之间,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彻底愣住。
来者并非温妙柔,而是一男一女两名修士。
男人高大健硕,肌肉如同起伏的紧实小丘,剑眉入鬓、五官硬朗,周身上下尽是生人勿近的煞气。
立于他身侧的女修则身形纤弱、容貌娇美,青丝被粗略挽在一起,中央斜斜插着把镶了颗小白珠的木簪,细长的柳叶眼轻轻一扫,与谢镜辞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一时间杀气大盛。
裴渡亦是垂头瞧她:“谢小姐……”
谢镜辞暗自一咬牙。
谢镜辞换上满面春风的笑,倏地迎上前去:“爹爹、娘亲!你们怎么来了?我真是想死二位啦!”
来人正是她爹谢疏,以及她娘云朝颜。
这是官方解释。
用更加真实一点的话来讲,是他们家至高无上的女暴君,和女暴君身边的哈士奇。
满脸凶相的男人眉目舒展,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下一句台词是“把这群人拖出去喂狗”。
但谢疏只是憨笑着道:“爹也想你!丫头,你是何时醒来的?我和你娘都很担心。你伤势未愈,独自来鬼域做什么?就算要来,也应当叫上一些侍卫丫鬟,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云朝颜半眯了眼睛看他。
谢疏乖乖闭上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用口型悄悄对谢镜辞道:“危――”
“娘换了个新簪子啊!”
带着伤一声不吭偷跑出家,还被家里人当场抓包,谢镜辞百口莫辩,只能试图讨好暴君,做个进献谗言的狗官:“漂亮,真美!”
谢疏嘿嘿笑着邀功:“我亲手做的,中央那颗珠子是琼州雪灵玉,几千年才能逢上一颗。”
“小珠配妻,小珠配妻,不错不错。”
她夸得失了智,末了才试探性问道:“二位怎会来这儿?”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们问你。”
云朝颜嗓音清越,噙了显而易见的怒意:“说什么‘外出散心’,若不是我们见你一夜未归,去四处寻人询问线索,恐怕到现在都毫不知情――你说你,之前贪玩也就罢了,如今这么大的节骨眼,鬼域里能有多重要的事,让你一刻没在家里留,马不停蹄赶来这――”
她的声音忽然停下。
谢疏循着妻子视线看去,嘴角下意识浮起不可言说的笑容。
云朝颜迟疑一刹:“这是……小渡?”
“真是啊!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
谢疏嚯嚯:“哦――莫非丫头之所以一刻没在家里留,马不停蹄赶来这,就是为了――哎哟――”
他把每个字都拖得老长,故意没说完后来的话,一副“懂的都懂”的欠揍样,末了,又朝裴渡朗声笑笑:“小渡,还记得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