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谢镜辞觉得自己是个文明人。

就算有时候气急败坏打了架,那也不应该被称作“打架”,而是交流刀剑艺术之美,文明至极。

裴明川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大声讲话,一时间局促地红了脸。

他心知娘亲的计策上不得台面,却不曾制止,也没向裴渡透露半点风声。

他在怕。

怕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风头占尽,衬得他怯懦胆小又无能;怕裴渡终有一日夺得家主之位,让他们变成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也怕帮了裴渡,被亲生娘亲与兄长厌恶。

可当裴渡坠落山崖,他在夜里被妖魔吓破了胆,刚想去找他说说话,在起身的刹那,不由得怔然愣住。

直到那一刻,裴明川才兀地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愿意静静听他唠叨,然后温声安慰了。

“你若是同我一起,去向爹请罪,或许……”

他没把话说完,就茫然呆在原地。

裴渡还是和往常一样,用漆黑沉静的眼瞳看着他,只是这双眼睛不再有丝毫柔和情绪,恍如深不见底的沼泽,波澜不起。

像在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被这道视线吓了一跳。

谢镜辞心情舒畅,朝裴渡靠近一步,挽紧他胳膊,抬眼笑笑:“我们回房吧。”

我们回房。

她特意模糊了界限,这样听起来,仿佛是两人住在同一间卧房。

裴明川仍在挣扎:“裴渡!你莫要一意孤行!”

谢镜辞:“废话太多,会被埋进乱葬岗哦。”

裴明川脸色大变,又见她噗嗤笑出声:“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把你埋进乱葬岗呢。”

这才对,鼎鼎有名的谢家哪会做出此等恶行。

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谢镜辞继续道:“谢家处理人,通常是直接扔到河里的——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去埋。”

裴明川彻底不说话也不动了。

呼。

她爽了。

莫霄阳好佩服:“厉害!真是太仗势欺人了!”

裴明川的脸色由黄变白再变黑,能跟万花筒比一比五彩缤纷。

谢镜辞没有急着离开,似是想起什么,扬高声调:“对了,裴府家财万贯,三少爷可别忘记赔钱。”

之前裴明川明明白白说起“灵石”,她听出猫腻,用激将法刻意挖了坑。那小子想都不想就往里面跳,顺带一波炫富耍帅,提了两倍的价钱。

两倍的赔偿费啊。

他们肯定也和谢镜辞一样,被鬼门缝隙莫名其妙卷来这里,身上全是灵石,连一颗魔晶都没有。

他们这群外来修士走过最长的路,就是魔晶的套路。

论穷光蛋,谢镜辞老有经验了。

莫霄阳听她传音入密解释一番,不由竖起大拇指:“哇!论恶毒,何人能及谢君也!”

他顿了顿,看一眼不远处如狼似虎、双目猩红的周慎,一本正经指向地上的碎痰盂:“师父!悲哀,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这不是你奶奶留下的传家宝吗!”

第九章

裴明川很气。

他听说过谢镜辞的名字。

出生于皇城下的世家大族,年纪轻轻便刀术过人,是与裴渡齐名的少年天才——只可惜在一次秘境探险中遭遇不测,跟大萝卜似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整整一年。

她不应该如此凑巧地醒过来。

就算当真醒来,也绝对不可能特意来到鬼域,只为一个裴渡。

谢家小姐眼高于顶,对所有青年才俊都瞧不上眼。更有传闻讲,自从在学宫大比中险些输给裴渡,她便一直对后者心存敌意,不狠狠压他一头誓不罢休。

谢镜辞怎么可能愿意帮他?

罗铮落败,谢镜辞用看好戏的表情催着还钱。裴明川身为裴家三少爷,虽然从小到大不受宠,但也攒了个颇为丰厚的小金库。

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他强忍下屈辱与不甘,尽量保持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向武馆馆主:“一共多少灵石?”

无论对方说出怎样的数字,他都不会表露丝毫震惊与恐惧。

这是裴家的尊严,世族的底蕴。

周慎正努力压平嘴唇,露出一个弧度向下的狂笑,听见“灵石”二字,微微愣住:“啥?灵石?什么灵石?我们鬼域不用这种怪东西。”

怪、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