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陆玉明被抬回东宫那日起,晋帝便再也没有来过。原本陆玉明主持的事宜,也悉数交给燕王去做。
就连平素里寡淡不涉朝政的齐王,也接手了登州重建的重担,去填补当年顾宝坤作下的业障。
太子陆玉明手中的势力,几乎被架空了。
“还在疯吗?”高皇后眼底泛着淤青,手里捏着两张符纸,旁边的婢女接过,熟练的贴早门上,又躬身回道。
“娘娘,刚疯完,今日好像又严重了一些。”
“这符纸没起作用吗?”高皇后念叨了两句,接着推开门,没成想,当头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撞了过来,碰到她腹部,直接一个猛力顶了出去。
连续几个翻滚,摩擦着脸颊手背,高皇后如同一个筛子,最后被一颗梨树拦下。
发簪凌乱,衣裳撕开了几道口子,手掌后背好像都被擦破了皮,热燥燥的疼痛。
陆玉明弓着腰,满脸喜色,两手一叉,眼看就要往外跑,高皇后哪还顾得了疼,手指一伸,厉声叫道。
“按住他,绑回屋里。”
几个侍卫,既不敢伤了陆玉明,又怕他疯啃乱咬,下手轻,故而费了好大一阵子,才好歹把他捆起来,抱到房里。
那一下冲撞力道不小,高皇后靠在榻上,半边小腹又疼又肿,侍卫婢女都遣到了院子里,由皇后身边的嬷嬷统一训话。
陆玉明挑开窗纸,眼睛一派清明,哪里还有方才的疯癫样子。
“母后,你没事吧。”
他瞥一眼桌上的茶水,走上前去,半蹲着给高皇后按/揉伤处,虽然头发蓬乱,面孔脏污,可眼睛确实无比冷静。
“母后无妨,只是要你一同装疯,苦了你了,少陵。”
高皇后抚摸着陆玉明的头发,神色惨淡,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扭过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母后,是我糊涂,才酿成今日的苦果。瑶儿不会枉死,我一定为她报仇。”
“你舅舅真真叫我失望,不光害了瑶儿,在你出事之后,非但不帮扶,竟然急不可耐的抱上燕王,高晚之那点狐媚心思,本宫早就知道。
从前央求本宫,说要帮她寻门好亲事,本宫一直记着,如今看来,是看不上我们了。”
“一群逆贼,等我登基,要他们都去死。”阴鸷的目光里,高皇后的脸变得有些颓败,陆玉明攥紧拳头,忽然一拳捣到案上。
外面训话声音顿住,不多久又响了起来。
“母后,我身边那个婢女,是舅舅的人,她想杀我。”
陆玉明绷紧嘴唇,这几日神经一直处于过分紧张的状态,加上装疯卖傻,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高澈派来眼线盯着他,也是为了防止高皇后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毕竟陆玉瑶之死,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权力之间,总有相互克制的时候,哪怕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且留着她给你舅舅送信,让他们得意一阵子。少陵,五日后便是我们动手的时候,高晚之和燕王议婚,你父皇和你舅舅都会赴宴,宫里的膳房我找好了人,到时候全都闷倒。
给你父皇的药,我会自己动手,夫妻一场,送他一程也在情理之中。”
陆玉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下身,忽然叹了口气,“母后,现下我跟个阉人一样,将来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高皇后冷哼,“傻孩子,你的皇子就必须是你的孩子吗,权力握在手里,这才是最关键的。”
“儿臣唯母后之命是从!”
......
泾河下游,水流平坦,船舶渐渐靠了岸,郑渊等人先行一步,找了农家,给人银子,李旦跟鸾玉一前一后跟了过去。
袅袅青烟在蒙蒙雨色中,轻轻浅浅的浮向半空,烧火做饭的农妇打眼看了下他们,便笑着问道。
“这么俊的媳妇,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李旦转过脸,并未否认,倒是鸾玉,特意与他隔开些距离,独自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拨弄草丛里攀爬的蜗牛。
“你衣裳还没干,船上没有女装,你暂且穿我的衣裳吧。”李旦挥挥手,有人准备进船拿衣服,鸾玉起身,冷眉。
“不用,已经干透了。”
发热的时候,裹了被子躺着,出过细密的汗,不到半夜便彻底凉透了,冰冰凉凉的,却让她分外清醒。
鸾玉一直掐算着日子,距离鸾弘出征还有两天。他太过冒失,全然不顾自己的劝阻,这本该是两年后的事情,却意外的在此时发生。
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陈炎初究竟怀了何种目的,与梁帝有无干系,鸾玉现下无从所知。
“不用担心,鸾弘如今已经很懂事,不会出岔子。”李旦言语里没有多少慌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为何不劝他?”
鸾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按照鸾弘的资历,朝廷派兵,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个愣头青。
“其实我觉得,鸾弘去历练一下,未尝不可。若是有了战功在身,将来在朝上也能委以重任,定远王府兴盛指日可待。”
“李旦,我只要他好好活着,不要什么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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