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子幽居之后,陆玉安头一次代替陆玉明主持祭祀大事,这是一种象征,权力转移的象征。
陆玉安紧紧握住拇指上的玉扳指,猛的一下扣在胸口。
鸾玉像是感知到什么,噌的一声从床上起身,推门而入的李旦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问道。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鸾玉匆忙穿上鞋子,不顾李旦的询问,推开门,提着裙子快步往外冲去。
风雨登时灌进脖颈,鸾玉面不改色,探着头扶着围栏,这会儿的雨太大,河面泛起的雾气隔开了他们与河岸的关联,什么都看不到了。
鸾玉不断地探身往前望,李旦一把抓住她胳膊,大叫道。“你不要命了,河水这样急,你若是掉下去,能游回梁国吗?”
“能不能将船靠岸,我去看看。”鸾玉犹豫着,回头与李旦好生商量。
“你疯了..他怎么可能追过来,明日的祭典,他志在必得,多少人的眼睛盯着,祭典过后,晋帝必然会对他予以重任,东宫之位,怕是很快易主了。”
狂风骤起,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船只横在河面上,郑渊几人与船家一同稳住方向,混乱的人群里,鸾玉像个孩子似的,茫然四顾,耳边哗哗的雨声,嘈杂而又浑厚,哪里有他的影子。
她这样想着,心里愈发沮丧起来,忽然,船身一晃,她把手圈起靠在嘴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
“你等我!”
凌空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船家破开嗓子,与他们招呼道。
“快进船舱,雨太大了,小心别滚进水里!”
马蹄不断的在原地打转,马鼻发出阵阵粗喘,陆玉安挥手示意他们噤声,忽然他扭过头,一脸茫然的问道。
“你们听见了吗?”
大雨倾盆,除了漫无边际的雨声,雷声,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殿下,你说什么?”
胡茂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陆玉安没有答他,只是蹙着眉心,继续去听,雨越下越大,空中的响雷一个接着一个,耳朵里嗡嗡的动静,听不出旁的了。
极目望去,那一片白雾当中,所有一切都隐于暴雨之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嗓子喊哑了,浑身被雨淋得湿透透的,鸾玉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头顶举起一把伞,李旦揽住她的肩膀,急躁的安抚。
“快进去,再淋雨,你会病倒的。鸾弘还等着你,你这样受罪,伤的是谁?”
鸾玉望着河面不再开口,半晌扭过头,一脸平静道。
“我只是跟他说句话,让他等我回来。”
说罢,一扭头,淡定的回了船里头,李旦握着伞柄的手紧紧地,能听到骨头的咯吱声。
夜里,鸾玉果然开始浑身发热,手脚无力,虚虚的躺在床上。鼻孔里呼出的热气熏得那张脸愈发难受,李旦熬了许多姜汤,药汁,又给她摆在床头。
鼻子堵塞,鸾玉的脸涨得通红,瓮声瓮气的背过身去。
“谢谢。”
许久没听见脚步声,鸾玉扭过身子,不妨被那人迎面扑倒。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旦,双颊连同耳朵都是红的,眼睛里晕了湿气,紧抿的嘴唇咬出了血,两只手大力钳制住鸾玉的胳膊,居高临下,面上一派强硬。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问的咬牙切齿,如同面对着仇人一般。
鸾玉挣扎了一下,却无济于事,她张着嘴巴,勉强能喘动气,“你下来,冷静好了,我跟你说。”
“冷静?我冷静的还不够吗,敏敏,你真的不公平,太残忍!”
李旦俯下身子,朝着那张嘴凶猛的低了下去。
鸾玉偏开头,反抗的力气跟着变大,“别让我讨厌你。”
闻言,李旦果然顿住,一丝苦笑漫过嘴角,眼里的湿润变成了泪珠,啪嗒一声落到鸾玉面上,湿湿凉凉。
“好,这样最好,如今的我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一抹温热落在颈项,李旦不管不顾的扣着她的胳膊,鸾玉侧脸看了下床头,顺势瞥向床尾,右腿探长勾住条凳,猛地用力回踢,条凳对准了李旦的后脑勺硬生生砸了上去。
一声闷哼,鸾玉迅速翻身起来,外面有人听到了响动,郑渊的手刚搭在门上,便听见李旦一声怒喝。
“都别进来。”
李旦伸手摸了下脑后,鲜红的血糊在袖长的手指上,他皱着眉,却低头不敢再看。
“清醒了吗?”
鸾玉拉过被子,指甲掐进肉里,滚烫的热气烘的她意识不清,太阳穴处不断地跳突,疼痛撕扯着神经,若有若无。
李旦微抬眉眼,手指随意拂了把前额,鲜红划过鬓角,点缀在眉心,他本就生的芝兰玉树,尊贵雍容,就算落魄,也给人不易亲近的尊荣感。
他站起来,对着那扇半开的窗子,忽然淡淡的咧开嘴角,“这辈子都醒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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