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是被晋帝暗中杀死的,为的是给他家留下忠厚纯良的美誉。
登州县令拿出的那一摞证据,单单往京城传递的折子,便有好几封提到了燕海异象,堤坝存疑,要求朝廷派兵增援,迁移百姓。
高相和太子给了御史台擅自做主的权力,让他胆大妄为的扣下登州县令的折子,密不上报。
陆玉安接过管家递来的三炷香,沉着脸拜了拜,又插到前方的香炉上。
随后兀自走到御史大夫的正妻面前,看了眼她十岁的儿子,又伸手摸摸那脑袋,沉声说道。
“日后同你祖上一样,都要做个好官,为朝廷尽力。”
十岁的孩子懂什么,一边抹泪,一边点头,也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高相与陆玉安擦着身子路过,原本保持庄重神色的高相,忽然顿在远处,而陆玉安阔步未停,已经拐出了灵堂。
他在他身边说了一句话,下一个便是顾宝坤。
东宫宫门外,新换了一批禁军,个个结实有力,握着刀枪杵在原地,进出的宫女内侍比往常都要小心,无端的恐惧笼罩在半空里,人人自危。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门外的人提心吊胆的候着,不多时,高皇后阴着脸从房内走出,身上还有乌黑的药渣。
“看好了太子,今日的药务必全喂下去,没有本宫吩咐,不得让太子外出半步,谁要是敢抗命,便是不想活了。”
抬头,一缕刺眼的阳光斜斜的透过檐上的树枝,斑驳陆离的洒在高皇后的脸上,愈发显得阴晴不定,她擦了擦嘴,将手搭在一旁的嬷嬷腕上。
“公主去哪了?”
嬷嬷弓着身子买下台阶,牵引着高皇后往阴凉处行走,“公主这些日子都很安生,没听人说闹出什么动静。就是娘娘替公主看的少将军,恐怕凶多吉少。”
“如何?”
“奴婢也是听同乡说的,那人家里的壮丁跟着少将军行军打仗,已经半个月没消息了,按照脚程来算,如今应当到了断头岗,断头岗地势险峻,土匪又多,少将军家里乱成一团,恐怕被撕了。”
高皇后心口一凉,最终长长舒了口气,四肢冰冷,连脑袋都凝成冰了。
“本宫做了什么孽,要报应到这两个孩子身上。太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本宫看了有多心疼。
瑶儿也是命苦,陈文永下作,少将军时运不济,若是本宫再去替她看人家,保不齐被人暗地里说笑。”
“公主金枝玉叶,能被娘娘选中,那是祖上烧了高香。”
嬷嬷奉承了两句,紧接着说道。
“高相已经候在偏殿了,娘娘,咱们过去看看吧。”
“不急,从前都是本宫等他,哥哥那脾气,也该约束一下。”高皇后低眉看了眼药汁,满心烦乱。
“罢了,都是自家兄妹,这个时候还计较什么,备上哥哥喜欢的糕点,过去吧。”
晋帝有意瞒着所有人,甚至欺瞒了自己,孙太医必然早就知道陆玉明病情,却总说修养便好。他们想做什么?
高皇后闷着气,忽然想到了陆玉安。
他们这样苦心经营,无非就是在给陆玉安争取时间,使其羽翼丰满,能够与自己和哥哥抗衡。
想得美,脚步愈发快速,高皇后掀开帘子,莞尔一笑。
“哥哥,你等久了。”
“赵国公那边,我们算是彻底没有指望了。他的一双儿女,摆明了找借口不与我们联合。眼下禁军统领,又是赵国公的得意门生。
禁军风向不定,却已然成了燕王的靠山。”
高相开门见山,坐的是大马金刀。
高皇后走到跟前,将桂花糕推过去,“哥哥别急,妹妹有些话想与哥哥商量。”
一个抬眼,嬷嬷关了门,屏退了下人,殿内只留下高皇后和高相。
“哥哥,我们反了吧!”
高相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高皇后,确认她并非玩笑之后,忽然失声。
拿什么反,兵力不足,虽有权,却无兵权。
“时辰未到。”
高皇后闭上眼睛,“这是没法子的事,少陵不中用了,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却秘而不宣。
东宫恐不久之后便会易主,我不能看着少陵被赶下太子之位。
哥哥,我们里应外合,不是没有法子得胜。”
“太子怎么了?”高相坐立难安,起身盯着慌乱的高皇后,几乎怒斥。
“他往后不能行房事,不能有子嗣,皇上决计不会立他为储君的。哥哥,少陵是被陷害的,你得为我们母子做主。”
“你容我想想。”高相推开她的钳制,尽量平复心情去思索这些事情,加上陆玉安对他有恃无恐的警告,他忽然间就没了把握。
“你可知道禁军中的骁骑将军李绅,他负责宫禁宿卫,统领的也是精锐部队。只是比禁军统领矮了一级,但之于我们来讲,是个不可或缺的帮手。”
“李绅那人都快四十了,能听使唤吗?据说他为人圆滑,不轻易站队的。”
高皇后心中有疑虑,可是不敢贸然问出口,她这个兄长,脑袋转的极快,可是从不吃亏。
高相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不忍,装作很勉强的样子,长吁短叹,看的高皇后心中愈发焦急。
“你倒是说啊,哥哥,现在局势这般危急,我们若是不主动出击,只能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