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云依旧穿着那身金缕衣,坐在一张黄梨木方椅上,两旁时候的婢女轻摇小扇,虽是春末,流萤小虫已经不少,喜欢往光亮的地方聚集。
她头上戴了两支步摇,金色的流苏随着一指一划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
“殿下几日未来了?”她蹙着眉头,以手掐算。
“好些日子了,那夜过后,便再没来过。”右侧的婢女停了扇子,好像在回忆那晚的奢华情景,漫天的沉香焰火,烧的灯火通明,饶是现在,沉香的气息依旧没有散去,整个流芳阁好似笼罩在一片沉香木中,让人沉迷。
“殿下回到东宫便一直没有消息吗,怕不是你们有心瞒我吧?”姚燕云眉尾一挑,眼神凌厉。
伺候的婢女打了个哆嗦,“奴婢不敢,殿下回去之后,便没了音讯,前去打听的小厮,也没问出所以然来。
东宫禁卫森严,我们进不去,也只能等着。”
姚燕云啐了口,当初困在东宫,她总觉得四处都是眼线,何况陆玉明整日流连于流芳阁,她便索性搬了出来,与他一同在此胡闹。
锁住一个浪子,没什么法子,纵欢便是姚燕云的保命药。
她有些心慌,陆玉安还没给她答复,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姚燕云便研制了另外一种帐中香,味道芬芳甘甜,叫人欲罢不能。
只可惜,没了纵欢的陆玉明,竟然能撑得了这么多天,实在匪夷所思。
“夫人,锦竹来了。”
远远走来的身影,笨拙沉重,姚燕云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眼白,随即起身,笑脸迎了上去。
“你怎么不好生在房里修养?孩子闹你了吗,真真是个有福的,旁人羡慕不来。”
她拉着锦竹的胳膊,将她让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叫人备了糖水,“如今气色愈发好,陈国公的第一个小世子,将来指不定如何受宠,锦竹,你看看,有福之人不用忙呀。”
口腹蜜剑。
锦竹满足的摸着肚子,对姚燕云几乎没有防备之心。
她舔了舔嘴唇,仰着脖子问道。
“姑娘,最近陈世子来过,说是府里准备接我过去,我寻思着老是赖在流芳阁也不是回事,打扰你与太子不说,将来生产也是麻烦。”
“陈世子要来接你?”
姚燕云蹙起眉头,心下飞快的盘算着,抹了蔻丹的手指交握摩挲,忽然眸光一闪。
“是陈国公的意思吧。”
锦竹如今脸有些圆润,自打怀孕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伺候过别人,整日除了吃便是睡,偶尔在园中走动,还怕撞见陆玉明与姚燕云厮混。
多数时候,她都坐在那一方院子里,很是识趣的等着。
“我也不知道,只是上回陈世子过来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让我跟你交代一下,国公府要选个好日子接我过去。”
锦竹抚了抚鬓角的碎发,袖子滑到胳膊肘那里,腕上露出一串珊瑚珠子,朱红饱满,是件宝贝。
姚燕云默默哼了声,扯过锦竹的手,握在掌心劝慰。
“你也知道,陈世子荒唐,若你搬到国公府,跟个犯人似的,整天被人看管,好不自由。
况且,陈世子十天里有八天都在流芳阁待着,你回国公府作甚?做怨妇吗?
太子与我自然会为你做主,若是不然,还有皇后娘娘,难道你要违背他们的意思,为了回国公府,得罪了皇后娘娘,值得吗?”
“可是,姑娘,我月份渐渐大了,将来总不好在流芳阁生产吧。毕竟是国公府的世子,若是产在外头,将来保不齐被人说闲话的。”
锦竹知道姚燕云的意思,她虽然愚钝,也知道不能留下为人鱼肉。
太子和皇后费尽心思将她扣在身边,无非是想困住陈国公这棵大树,被当做质子的世子,能有什么出息?
“你啊,眼光要放长远一些,回头等你生产完,便一同入我礼仪雅苑,结交贵女,岂不是比困在国公府要强很多?”
姚燕云不愿与她再多口舌,恰好外头小厮过来传话,便低头安抚了锦竹两句,起身跟着小厮往远处走了些。
陆玉明许久没来流芳阁,锦竹心里也有些忐忑,便悄悄尾随着姚燕云,躲在树后听她与那小厮的谈话。
“燕王说,太子殿下受了重伤,日后怕是不行了。”
小厮面色为难,手里拿着姚燕云的玉扳指,将头垂的很低,生怕一句话没说到点子上,惹这人心烦。
“不行了?不行了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些。”
姚燕云有些咆燥,声音忍不住拔高许多,听起来有些尖利。
“就是,就是说太子殿下那处受了重伤,听说爆了,我也不知道燕王殿下说的爆了到底什么程度,伤势如何,可太子现下仍旧昏迷,估计不太乐观。
燕王殿下说,让你,让你节哀。”
姚燕云踉跄着倒退了两步,锦竹屏住呼吸,若姚燕云再退几步,便到她跟前了。
这个消息委实有些让人消化不了,太子怎么会废了?
几声凄怆的笑,姚燕云掐着自己的脖子,喘不动气,真是难受,她怎么节哀,守活寡?还是等着被查,然后悄无声息的被处死?
不,她总要想个万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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