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何时启程?”
“啊?”胡茂没反应过来,张大嘴巴满是疑问。
陆玉安转过头,“李旦等人,何时启程?”
李旦和鸾弘离开,鸾玉必然亲送。陆玉安不知道要做什么,可是不做些什么,他又没法坐的安宁。
“这会儿应该出城了吧,夜黑路滑,最多走到十里亭。”胡茂掐指算了算时辰,却见陆玉安从屏风处一把扯过披风,麻利的披上,扭头命令道。
“走!”
两匹快马疾驰在长安街上,雪夜无人,偶有犬吠。刮起的帽沿披在脑后,衣角飞扬,扑扑簌簌的声音夹杂着马蹄子此起彼伏的清脆,胡茂被远远甩在后头。
十里亭是一处很高的陡坡,陆玉安拉紧缰绳,马匹原地打转,发出暴躁的嘶鸣。
远远望去,一条蜿蜒的黑色正由南往北慢慢行进,距离十里亭很近,他甚至能清楚的辨认出鸾玉的身影。
她跟那个人相对站了许久,然后便孤孤单单看着梁军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久到让陆玉安以为她被冻僵了。后来鸾玉离开,陆玉安从十里亭来到她观望的地方。
他以鸾玉的站姿看向远处,他不知道鸾玉到底在看什么,却又无比好奇她看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真像胡茂说的那般,她跟李旦,的确青梅竹马?
不,绝对不可能。
燕王陆玉安在十四岁便被赋予了开府建牙的权力,而太子陆玉明不过十六岁才能招揽门客。其母淑妃生前十分得晋帝喜欢,只是美人薄命,生产完便香消玉殒。晋帝心怀亏欠,便把宠爱弥补到陆玉安身上,极尽全力满足其要求。
生在皇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幸陆玉安聪慧过人,胆识谋略又十分杰出,晋帝对其喜爱日甚一日,这也是陆玉安生平自负的根本。
胡茂揪了揪披风,山高风大,漫过头皮冷到发麻。陆玉安居于马上,身姿笔直。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他总觉得,这事跟文南公主脱不了干系。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昏黄的日头终于在弥漫的乌云中露出一点光彩,屋檐处的冰锥子慢慢松动,一滴滴的往下落水,院中被白雪盖住的花枝,渐渐露出本来的面貌,孑然耸立。
工部尚书身着便服,在燕王府前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陆玉安神情困倦的从书房处过来。他连忙起身,双手不住的摸索,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厉,何事这般慌张。”
陆玉安打了个哈欠,一夜无眠,偏偏在破晓之初,拄着脑袋在书案上睡了过去,胡茂叫他的时候,那梦境美到不切实际。
“殿下,皇上交给齐王修筑宝和园影壁一事,怕是出乱子了。”
陆玉安瞬间没了睡意,“高皇后插手?不是交代过工部侍郎,竭尽全力辅助大哥,怎会出了岔子,你细说。”
工部尚书擦了把汗,也没敢坐下。前些日子晋帝下令修葺宝和园,本来太子也想掺和一脚,毕竟里面油水多。后来不知怎的,这档好事凭空落到了齐王头上,自然令太子十分不悦。
不光太子幕僚四处使绊子,就连各物料供货商也纷纷以各种理由推辞。齐王陆玉容虽极少涉足朝事,京城内外,却有不少钱庄,铺子,是以虽过程刁难,差事办的还算顺遂。
只是昨日出的那件事,就算耗尽钱财,也不能如期交工。到时耽误了除夕夜宴,晋帝难保不会处罚齐王。
“从青州运来的琉璃砖,昨日不小心摔了一块,碎了。”
“碎了?!”陆玉安扬眉,忍不住站了起来。青州府办受命烧制琉璃砖半年,除去瑕疵,颜色不如意者,好容易才将烧好的琉璃砖运到京城。
按照齐王秉性,必然吩咐工匠小心翼翼,怎可能摔碎琉璃砖。
宝和园的影壁是晋帝亲手画的百花图,令齐王以琉璃砖雕筑,待除夕夜宴供百官品鉴。如今就算重新烧制,工期必然延迟许久;若是以其他材质充填,难免不被看出破绽。
“哪一块碎了?”陆玉安捏着把手,面上已然森冷。
“黄色菊花,与海棠挨着的那块。”虽是寒冬,工部尚书的后背却是湿了一大片,黏答答的贴在脊梁上。
“齐王可有法子?”陆玉容向来不显山露水,偏偏琉璃砖碎的这般凑巧,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半年工期缩成几天。
“工部侍郎裴远行跟臣密禀,齐王殿下动用所有人力物力,还是没能找到可以填补的物料。他写好了请罪折子,想是今日要去禀明皇上了。
臣觉得事情紧急,故而一早过来与殿下商量,此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此时,胡茂匆忙从外厅小跑进门,贴着陆玉安的脸颊耳语几声,那人不屑的哼了声,似早有预料。
“人在哪?”
“臣命人将他藏在泔水车带进府的,如今绑在柴房。据他招供,原本要摔碎的,本是那片海棠琉璃,谁知道错把菊花琉璃摔碎。
夜里逃跑的时候,被我们守在宝和园外的人抓到。一开始咬死不承认,后来拔了两根指甲,就什么都招了,果然是太子的人。”
母妃冯阮阮生前喜爱海棠,时至今日,高皇后和陆玉明依旧视之为眼中钉,哪怕是百花图,也非得一石二鸟。
既毁了晋帝对淑妃的情谊,又将过错推到齐王身上,这对母子,行径如出一辙的狠毒。
“去齐王府!”
第11章
金丝楠木雕琢的方椅上,陆玉容以手撑面,神色颓败。不过一夜的光景,他只觉得身心俱乏,往常依靠拐杖能行走的身子,现如今疲惫的不堪一击。
“不见。”
天刚见亮,今冬的雪比往年下的都要隆重。陆玉容捏了捏眉间,管家犹豫再三,迟疑开口。
“那位小公子说,若你不肯见他,带来的菊花茶便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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