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变成鬼服之后，最开心的就要数这些游戏里的npc。

终于不用再每天待在同一个地方被玩家们疯狂地点点点了，得到解放的npc们天天欢乐地到处乱跑。大地图最东边的npc跑到最西边旅游，各大副本里的boss纷纷从副本里跑出来，带着一堆小怪满世界撒欢儿，昆仑神宫中的重点挨打对象蛇妖boss一边在主城勾搭附近副本里的猫妖boss一边用尾巴轮流把几个小孩npc举高高转圈圈……

一派祥和景象中，秦暮羽忽然出现在蛇妖boss面前，语气急促说：“你现在回昆仑神宫。”

蛇妖：“我不。”

秦暮羽按按太阳穴，仿佛在头疼：“刚才有玩家向我报错，说昆仑神宫里的boss跑了。”

蛇妖：“……”

秦暮羽耐心道：“一群老玩家好不容易组了个团，想在服务器关停之前最后打一次昆仑神宫，你配合一下。”

蛇妖郁闷地吐了吐信子：“那好吧。”

于是下一秒，蛇妖就被秦暮羽瞬间剪切粘贴回副本，一睁眼睛，面前十五个虎视眈眈的情怀玩家正对着自己摩拳擦掌。

蛇妖：“哈哈哈，宵小之辈，竟敢来我的地盘撒野！”

——嘤嘤嘤，又要挨打了，委屈！

这其实是服务器关停之前的最后一天，情怀玩家比之前多了一些，秦暮羽接到了好几个npc不见了的报错，为了让最后一天圆满落幕秦暮羽只好把那些玩野了的npc们一个个送回原来的地方。

“站好最后一班岗。”秦暮羽神情严肃地对被送回去的npc们说道，活像个老干部。

时间飞也似的过去了，午夜零时，秦暮羽切断了服务器与屈指可数的几个玩家的联系，一切结束。服务器即将停止运行，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游戏世界就要消失了。

绘尘和秦暮羽肩并肩站在大地图边缘的海滩上，望着海面上方寂寥的明月。

“再也不会有玩家出现了。”秦暮羽攥着绘尘的手指，亲昵地摩挲着，“我有件事想做给你看。”

“是什么？”海风拂面，绘尘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风中泛着淡淡咸腥的，海盐的气息。

“抱紧我。”秦暮羽说着，把绘尘的手臂摆在腰间让他抱住自己，然后打了个响指，二人脚下大约三平方米大小的一块沙滩忽然拔地而起，短短数秒内暴涨了不知多少米，如同一根赫然出现在海滩上的尖刺般直入云霄，而二人就站在这根尖刺的顶端。秦暮羽删除了所有云雾的数据，毫无遮掩下的大半个游戏世界都被绘尘收入眼底，澄澈清楚，安静得有些寂寞。

秦暮羽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将绘尘牢牢扣在胸口，问：“这么高害怕吗？”

绘尘脸色不太好看，挂在秦暮羽身上，勉力镇定道：“还好，就是有点腿软。”

秦暮羽解释道：“这个要在高处看才好看。”

绘尘冷静道：“快，我能坚持五分钟不吐。”

秦暮羽轻声笑了起来，说：“看。”

话音过后，二人下方的游戏世界中忽然腾起了光亮，下面东奔西走的npc们在这一瞬间尽数分解成了闪光的代码，一股股莹白与淡绿色的数据流旋转着朝秦暮羽的方向飞来，线条错综纷繁，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光网，秦暮羽向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平举，那些数据流便纷纷落向并消失在秦暮羽的手心。

“我把这些npc都暂时储存起来了。”世界重归静寂后，秦暮羽收回了载满数据流的这只手，“我会另找一个稳定的网络空间安置他们的。”

绘尘轻轻吐了口气，脑海中全是刚才看到的景象，高处带来的恐惧感多少缓解了一些，道：“这回全世界真的只剩我们两个了。”

秦暮羽眨眨眼睛：“宝贝有什么想趁没人的时候做的事吗？”

绘尘皱眉思索着，不确定地问：“在主城正中间打一炮？”

秦暮羽哈哈大笑，又道：“除了这个呢？”

绘尘摊手：“除了这个，别的事情都可以在有人的时候做。”

“不对。”秦暮羽摇摇头，“还有一件，往下看。”

绘尘低头看下去，游戏世界的美景在自己脚下徐徐展开，浪花拍岸的大海、奔腾不息的江流、绿意茵茵的平原、起伏绵延的山脉……而随着一片绿色的树林如同瞬间进入深秋般飞快变成了橙色，整个世界都如同旋转的万花筒般开始了剧变。树木花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复着枯荣的过程，无意识的动物npc在固定程序的设定下不断生老病死，日月星辰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升落交替，河流改道又重新聚合奔涌，丘陵平复无踪后又在它处隆起险峻的山峦，渐渐地，海洋褪去露出内里斑驳的沙地，低洼之处的陆地被潮水覆没……

小小的游戏世界就这样在骤然加速的时间流中度过了一段漫长得令人不可置信的岁月，弹指一挥间，便是千万余年的光阴变叠。

在万籁俱寂的安静中，秦暮羽温柔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空间飘来。

“一万年。”他说。

绘尘的眼角是湿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我们经历了沧海桑田。”

秦暮羽：“没错，字面意义上的。”

绘尘顿了顿，忧伤道：“一万年过去了，我却还是怕高。”

秦暮羽笑了一会儿，问：“想看山无棱天地合吗？”

绘尘犹豫着：“这个就……”

我老公一向都是来真的，天地合什么的听起来还是有点吓人的。

“看看吧。”秦暮羽说，“我把这个世界也存起来，找个稳定的空间再放出来。”

随着秦暮羽的语声消散，世界再次开始剧变，绘尘眼中的一切都渐渐分解被成了0与1的代码，整个世界都幻化成光的尘埃，从地面上腾起的代码与从云层中落下的代码在半空中融汇在一起，又如之前一般聚合成通天彻地般的数字的长龙，尽数落入秦暮羽的掌心。

绘尘默默做了个深呼吸：“……”

不得了，天地真合了。

一片黑暗的虚空中，秦暮羽在绘尘头上揉了一把，语调轻快道：“宝贝，我们要搬家了。”

33

于是几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