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还在因为八卦而津津乐道或者委屈心碎的人,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一桩看似的桃色新闻当中,又是隐藏着怎样的内幕。
——此时的灵华山上,确实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
自从当年何箕卸任掌门之后离开,按理说下一任的掌门之位应该落在江灼身上。
但因为他年纪太小,听说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从小不在山上长大,便由江老指定了几个人暂时共同掌理门派事务,遇到重大抉择再向他汇报。
关于江灼的继任,这当中还有两个最重要的关节点就在何箕身上,第一他并非身亡或者年老,而是留下一句话之后不知所踪,所以虽然掌门令牌交出了,却没有举行正式的卸任和接任仪式。
这样一来,目前在名义上,他依旧是掌门。
二来就是那一分为五的掌门印,分别把控在五股势力手中,彼此暗暗较劲,更使得门派内部不和,难以同心协力。
原本再过一个月,江老的供奉祭礼正式结束,灵华派内部就要正式召开大会,移交权力,继任掌门,重新整顿一番,趁着这之前所剩最后的时间,各个长老也在暗中活动拉拢,期望能够多分得一些好处。
因此大家都很忙碌,在一开始听说门下弟子有人出现情绪失控的状况时也没有特别在意,直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各位长老才不得不坐在了一个房间里面,商议对策。
首先说话的是江松的另一位亲传弟子步鹤清,按照辈分应该算是江灼的师叔。他的两名弟子都在今天早上被发现莫名死在了一处草地里,这是引起今天会议的直接导火索。
步鹤清脸色不佳,直截了当地说:“现在形势不好。这些人身上无病无痛,即不是被迷惑了心智,又不是有什么病症,但情绪却如此激动,其中必有蹊跷。我建议通知少掌门吧。”
掌管五行印中火印的邢东笑道:“步师叔本末倒置了吧。远水救不了近火,少掌门目前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忙活,你通知他有什么用。”
邢东的父亲是步鹤清的师兄,不到四十就去世了,他这印是从父亲手里继承而来,跟江灼是平辈论称,并不是特别看得起这个从小没见过几面的掌门师弟。
步鹤清身为长辈,很不喜欢这个说话没有礼貌的小子,白了他一眼道:“不通知少掌门,这事你能处理么?”
他们两个各执一词,其他人坐在旁边听着。
目前到场的一共十一人,其中有五个是掌门印的保管者,除了步鹤清跟邢东之外,还有云宿川曾经打过交道的易旼,江松师弟的长孙尹子恒和江灼的另外一个师叔李刃。
另外六个到场者虽然当年没有得到何箕特别的偏爱,但有资格坐在这里,论身份资历自然也是不低了。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步鹤清当众摆师叔的架子,邢东也有点挂不住了,闻言呵呵一笑道:“师叔您这话说的,我要是承认了,不就等于是说我自己比少掌门还要强了?这我可不敢。平时也没见你对他有多大的尊重,这回眼看要继任了,您倒是挺殷勤的嘛。”
他这话就等于直接说步鹤清见风使舵,上赶着当江灼的舔狗,步鹤清也急了,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混账东西,你这幅口气是在跟谁说话?!”
邢东也不笑了,斜眼看着他,冷冰冰地说道:“我父亲是为灵华派立下功劳才牺牲的,就算我年轻,也绝对比你更有资格坐在这里。我才应该问问你,摆着长辈的架子,又是在跟谁耍威风!”
步鹤清二话不说,一拳头挥了过去,双方说到这里竟是就扭打了起来,如此一来就闹的太难看了,周围的人不好再装死,纷纷上去劝说,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分开。
易旼跟邢东是平辈的,平时算是说得上话,他一边费力地将人拖开,一边说道:
“两位这是干什么?外面出了事,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大家都是为了门派好,又何必争执呢?更何况,这件事要不要把江……要不要把少掌门叫回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发疯的人越来越多,传出去了灵华派可要栽大面子,总得有个统一的章程吧。”
易旼说的话算是得体又中肯,暂时把人给劝住了,争执的双方互瞪一眼,各自坐了回去。
这时有人站起身来双掌一拍,说道:“这样,你们要是争执不下,不如听我说两句吧。”
步鹤清一看,见那人是江老的关门弟子孙青,便没好气地说:“孙师弟,你又有何高见啊?”
他之所以这个态度,是因为知道这人跟自己绝对不是一边的。
孙青平时也没怎么在山上,他比江灼大了八岁,十九那年才机缘巧合来到灵华派。
他本来应该从初级的学徒做起,结果就是那么幸运被江老相中,直接带到了江家当江灼的助理,过了几年居然还把他收为了正式弟子,一下子就跟他们这些四五十岁的老资历师兄弟相称了。
这自然使得很多人觉得不服气。孙青这回是代替江灼和江维上山守灵的,也没什么人跟他说话,更加不会将门派中的各种消息透露给他。
也就是这回山上失常的人太多,情况实在是藏不住了,这场讨论会上才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对于这种有意无意的孤立,孙青倒是泰然自若——反正他本来就话少,也正好不愿意搭理别的人。这时候眼看吵起来了,便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站了出来。
孙青淡淡道:“我看二位刚才争执的时候似乎没把意思说清楚,所以想代为解释一下,这样大家也好沟通。”
他的声音就好像没有半分情感起伏似的,一板一眼地说道:
“步师兄主张立刻把这件事告诉少掌门,是因为你觉得事情麻烦不好处理,稍有不慎就容易沾上一身的腥,所以急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这样,处理的是好是坏便都与你沾不上边了。至于邢师侄……”
孙青的目光在邢东身上略略一扫,说道:
“你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令尊当年的功劳,实际上自知年纪轻资历浅,在掌门继任之前,拼命想弄来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因此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独力解决门中弟子情绪失控之事,这才不愿意少掌门在这种时候出现,抢了你的功劳,我说的也没错吧?”
他这个人就像堵墙一样又冷又硬,偏偏这番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其他人有的真没听出来,有的则是知道两人的意思也不好点破,被孙青这么明着一说,不大的房间里都是一阵骚动。
孙青就差直接指着步鹤清和邢东的鼻子跟他们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已经觊觎这个掌门的位置很久了。
邢东脸上火辣辣的,强辩道:“我可没说过,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
孙青淡淡地说:“是吗?那对不起。不过既然如此的话,我建议在场的人都发一个真言咒,证明自己对灵华派和江家没有二心。否则现在神志不清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已经疯了,还坐在这里开会?”
他说了这话之后,也不等别人提出异议,当下掏出一张符纸拍在桌面上,抽出匕首划破手指,用血在上面的空白处划下一行符文。
孙青一字一顿地道:“我孙青愿意奉江灼为灵华派掌门,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当场爆体而亡。”
他说完之后,手下的符咒也已经化成了灰。孙青把剩下的空白符咒往前一推,道:“各位请。”
每个门派的继任制度不同,相比其他能者居之的门派,灵华派就可以说得上是“家族企业”,当初最早就是由江家的祖先一手创办,所学习的招式法术也都是江家的祖传功法。
虽然因为江家一直人丁不旺,在发展期间也有好几次由于本家没有合适人选,而不得不让外姓弟子接任掌门,但一般在一任或者两任之后,这个位置依然会回到江家人手中。
现在江灼长大成人,自身也同样是术士,任何想要阻止他继任的理由都是站不住脚的,只要心里没鬼,这个誓言发出来一点都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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