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唐师师将纸条卷起来,递到烛火边,亲眼看着墨色的字化为灰烬。姚太后在靖王府埋了人是必然的事情,不过看起来,姚太后的人手并没有渗透到前院。

毕竟姚太后是个深闺妇人,即使贵为太后,势力也在内侍、奴婢中,军务等事更是完全插不上手。姚太后想让靖王守着西北,但是她又不放心靖王,便想出个利用女人刺探消息的昏招。

或许不该说这是昏招,万一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能让靖王明知道是细作都忍不住沉迷呢?唐师师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这样的人,但是显然,这个人不会是她。

唐师师只是想当个太后,安享太平而已,姚太后和靖王的恩怨,与唐师师何干呢?他们斗他们的,唐师师要奔自己的前程。

至于姚太后那里,随便应付应付得了吧。

唐师师早出晚归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渐渐的,她已经习惯了大清早去书房点卯,然后在抱厦里度过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一天,等到天黑了,她再也翻不出风浪了,就可以收工回家。除了第一天,其余几次,唐师师再没有见过靖王。

她这边的日子非常安静,颇有些与世无争的意味。然而剧情里,男主和女主的进度推得飞快。唐师师每天晚上回家,就能看到厚厚一叠新增剧情,有时候,一天甚至能更新好几章。

其中大部分都是日常,比如今日见了什么人,和世子说了什么话,夫子布置了什么样的策论等等。有时候,世子还会问问周舜华和任钰君的想法,任钰君木讷不敢言,周舜华却能屡屡提出新奇见解。

赵子询对两个女人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变化,虽然在唐师师看来,从一开始,赵子询的立场就是偏的。赵子询添人本就是冲着周舜华来的,任钰君不过是顺带,然而在任钰君看来,事情恐怕是另一个模样。

任钰君只知道,她和周舜华同时去伺候世子,周舜华会做的事情,任钰君同样不差。明明最开始是三个人,赵子询却渐渐爱上了周舜华。

真可怜,唐师师翻过一页,幽幽在心中接道,任钰君和周舜华姐妹反目实在太可惜了,既然这样,所有的恶果就让唐师师来承担吧。

只要唐师师抢走赵子询的宠爱,让周舜华和任钰君都无宠,那不就公平了?

她可真是个善良的天才。

唐师师翻着自己错过了哪些剧情,明明痛的心梗,却还要安慰自己没关系,只是一点点小事,不影响大局。她翻到最新的一部分,眼尖发现下一章标题是“风花雪月雨连天,温酒论雨共此时。”

唐师师前后翻了翻,发现再后续的标题里,还出现了“雨”这个情节。唐师师沉吟,陷入思索。

一次是巧合,但是屡次三番出现“雨”,是不是说明,至少有一场男女主的定情戏,出现在雨天?唐师师抬头朝窗外看去,起风了,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

难道,是明天?

清早,杜鹃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她一边搓胳膊,一边抱怨:“真烦人,又下雨了。雨天干什么都不方便。”

杜鹃嘴上说话,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耽搁。她调好了热水,一回头,见唐师师站在窗边,正失神地望着外面。

杜鹃不明所以,语气不由变低了:“姑娘,您在看什么?”

唐师师喃喃:“下雨了。”

“是的呢。”杜鹃絮絮接道,“昨天半夜突然下起雨来,今天早上都没停,怪冷的。姑娘您今日出门记得带披风,您回来的晚,可别被风吹着了。”

杜鹃说着进去取披风,唐师师接过衣服,心神依然飞在外面。

今日,她必须、一定要去盯着周舜华和赵子询。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书房,唐师师在门口卸下披风,侍女立刻上前接过唐师师的雨具。唐师师露出里面的轻便衣服,穿了软底鞋,进入房内。

她问:“王爷今日在吗?”

丫鬟指了指里间,摇摇头,不敢再说。唐师师了然,笑着称谢:“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唐师师进入抱厦,开始一整日的誊抄。今天不光唐师师心神不属,外面似乎也并不平静。

一上午的功夫,书房进进出出,来了好几拨人。唐师师一直注意着外面,她发现书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去,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唐师师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悄悄推开一条缝。她看了一会,闪身出来。

书房里空空荡荡,连伺候的人也不见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唐师师拎起披风,快速系到自己身上。她撑伞时,忽然意识到,靖王的书房门是开着的。

她回头,透过一重重隔断,头一次看到赵承钧办公所在的东梢间。这间书房和它的主人一样,尊贵妥帖,书架上整整齐齐罗列着卷册,紫檀马蹄足桌案上,甚至还堆放着没整理好的信函。

唐师师只看了一眼,就坦然收回视线。靖王的东西,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急着去赶剧情,没时间管闲事。

唐师师撑开伞,快步跑入茫茫雨幕中。

今日的雨下得极大,风中裹挟着雨丝,唐师师的裙角很快就被打湿了。唐师师拢了拢披风,抓住一个过道的丫鬟,问:“王爷让我送东西给世子,世子现在在何处?”

丫鬟不做怀疑,指向一个方向:“世子在湖心亭。”

唐师师道了句谢,快步跑向湖心亭。西北干燥,但靖王不知道从哪里引入一汪活水,并在湖心修建了一间亭子。湖心亭携美赏雨,赵子询倒是好兴致。

此刻,湖心亭四面垂着竹帘,亭角甚至放着一个小火炉,驱散水面上的寒气。赵子询坐在酒炉前,熟练地温酒,他看了看身后的人,招手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们也不必拘束了。坐下陪我喝两杯吧。”

任钰君性情一板一眼,本能道:“世子,这样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你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学究一样,满口规矩。”赵子询轻嗤,道,“平时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着也就罢了,今日难得景致好,勿要扫兴。”

任钰君抿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任钰君愣怔间,周舜华上前一步,闲适自如地坐在赵子询对面:“多谢世子。世子,这可是桑落酒?”

赵子询微微挑眉,道:“你竟然懂酒?”

“说不得懂酒,我小时在外祖家住,外祖父爱酒,我跟着学过一二而已。”

任钰君慢慢坐在周舜华身侧,听着赵子询和周舜华谈天说地,从品酒说到酿酒,又说到童年趣事。任钰君对酒一无所知,连插话都插不进去。

任钰君垂下眼睛,心中蒙起阴霾。赵子询虽然是世子,但童年在民间长大,并不喜欢王府、宫城那套做派,他更喜欢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周舜华这种清高、孤傲,略有些离经叛道的性情,更容易讨赵子询欢心。

任钰君就明显感觉到,相比于时刻劝世子用功的她,世子更喜欢周舜华。

耳边谈笑声不断,任钰君垂着眼,看不清眸中神色。周舜华说完自己童年爬树的经历后,赵子询哈哈大笑,说:“真是女大十八变,你如今看着静美姝丽,谁知道小时候,竟然如此淘气。我七岁时也爬过树,还被父亲……”

赵子询的声音戛然而止,周舜华正等着后话,见赵子询停下,下意识问:“世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