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叫那语气中的坚韧执着所惊,却不敢流于面上,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猜测,但看谢元脸色不佳,显然是不打算继续,便没纠缠下去讨嫌。
谢元看着女儿难得安静听话的模样,连日来的疲惫显了脸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低沉着声音轻喟:“相信爹,这一日要不了多久——”
“……”爹,你别吓我!谢蓁一哽,半晌依向了谢老爹虽是撒娇却语调郑重,“我只要爹爹就好,不用这般忙碌劳累,平平安安的。”
“蓁蓁长大了。”谢元撤去了周身严肃气息,经了岁月沉淀的眸子满是明晃晃的笑意,只当她是晓得心疼爹,并未将那话放了心上。
谢蓁怔怔瞧着,只觉得愈发相像,更是不愿看着这人落了书里的结局,暗暗攥紧拳头下了决心。
谢元眯着笑眼打量女儿,十五芳华,如花儿般,他捧在手心那么多年,不忍她受点委屈的,却为别的男人掉眼泪,思及此,不禁黯下了眸子,眼底聚起不明情绪。
谢蓁感受到他爹身上气息陡变,似乎是不大高兴,便也老实地待着。
“蓁蓁……心仪那昭王?”谢元拧着眉头,当面问这话时也有些犹豫。
“……”谢蓁瞠圆了眸子,不置信地看他,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谢元眼底的复杂因着谢蓁这表情驱散许多,忍不住又伸手摸了一把,道:“你那日晕着的时候可不止一遍唤了他的名字。”
谢蓁暗暗抽了下嘴角,心道这会说不喜欢怕也不信的,何况外头传的更是夸张,垂眸思量片刻,便有了法子,作了落寞姿态,“爹,女儿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
谢元一听便知女儿果真是情根深种,偏对方是昭王,他不能绑了硬凑,脸色一时落了难看。
“昭王……时日久了也就忘了,在那之前女儿不想考虑终身大事。”言下之意便是借着情伤为她的婚事再拖一拖。
谢元拧眉,最终在谢蓁湿漉漉的眼眸注视下点了头,谢蓁压下心底振奋,依旧苦情,像是提到了伤心事请了离开,谢元果然未拦,也未再问别的,命随从去厨房做些宁神的汤水送去。
谢蓁一离琼苑,直到足够远的距离才陡的垮了身子,落了放松神情,却不知在她离开后谢元倏然沉下去的面色,以及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第28章 意外频频
这厢谢蓁作是我受了情伤但我坚强不哭的姿态示人,惹了一众或真或假的心疼,谢陈氏也再没提陈孟阳的事,谢蓁只觉得短期内耳根子会清静不少,殊不知因着她那番话谢元会动杀心,给某人带去杀身之祸,不过就算知道,某人也只会觉得——大快人心?
这日,董姨娘来找谢蓁,道是浮曲阁分盈利的日子。本该她自己去瞅一眼的,可是临了约了人,便请谢蓁过去一趟,又提起浮曲阁新制的秋装有一半是出自她的手稿,让瞧瞧成品去,谢蓁哪会瞧不出这人是故意让她散心去的,只不过确是对她后面所说感兴趣,便遂了董姨娘的意搭乘马车出府逛逛。
谢蓁点了谢七和谢十三明面带着,原因无他,只因这两人的长相实在太对谢蓁胃口。二十多人的护卫,谢蓁一个个名字记不周全,随口给编了号方便自己记。若非怕太招摇过市,谢蓁简直想把她家帅破天际的护卫团牵出来溜溜,不过单是那俩上街还是引了轰动,谢七坐在马上,一身墨色的紧身长衫,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与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令人不敢轻易靠近。而另外一个则……
马车平缓驶着,谢蓁失语地盯着车厢一侧的美艳女子。
“你你你你——”玉瓒所受到的冲击更大,这人穿着的同她一样,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生生比出差距来,自己成了不能入眼之流还不算,偏生这人身份——
“呐,我这可是应阿忱的要求贴身保护,护得周到。”说话的人生得唇红齿白,眉眼带情的阴柔长相雌雄莫辩,对上谢蓁的目光还不安分,频频送着秋波,与那日晚上伸手矫健的少年高手全然不是一人。
玉瓒一把护在自家主子面前,涨红着脸,道是非礼勿视。谢蓁拨过玉瓒,依旧瞄着谢十三——某处高耸,心道怪逼真的。
谢十三懒洋洋地往软垫靠了靠,余光瞥见马车外头谢七顶着大太阳前行,嘴角笑意更甚,一边还不忘跟谢蓁说,“属下牺牲这般大的,工钱可得翻倍。”
“……!”谢蓁瞥了两眼努嘴,谁知道你什么心思。还死要钱!一点都没有江湖客的风骨,特别庸俗!!
谢十三一脸坦然无辜,稍稍坐直身子。马车突地一个颠簸伴着马儿凄厉嘶鸣,谢蓁不知怎的就到了他怀里被抱着飞出马车外,落在不远。转眼,她就见马儿发狂般在人流里横冲,所幸被谢七极快制住。
“你看。”谢十三忽然开口。
“……”谢蓁看了过去,刹那陷入了沉默。她看见自己设计的罩罩被人穿着,还塞了俩梨子。
谢十三作势娇羞地遮了遮胸前,“我让你看马蹄子上的!”
谢蓁依旧一脸懵然地移向了他指的那处,果然瞧见马蹄上多了一枚菱形银片,恐怕就是因为突然吃痛才发狂,毫无疑问是冲着谢蓁来的。
被同时一手拎出的玉瓒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要失宠,再看自家主子完全忘了被人抱着的事儿,忙是从人高马大的“丫鬟”手里划拉了过来,紧张询问:“小姐,你没事罢?”
谢蓁摇了摇头,随后就瞥见谢十三身形一动,瞬时没了踪影,怕是追下手的人去了。谢蓁下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戴帽帷,此刻被人群围观,幸得谢七解围,随后被带入了前头不远的浮曲阁,暗卫分出了一部分跟着谢十三去了,留下了守了浮曲阁。
方才的小风波浮曲阁里头的自然也瞧见了,出来迎接的是管事,熟悉谢蓁,忙是招呼人上了二楼,并让人去弄点安神茶来压压惊,“小姐没事真是万幸,世风日下胆敢当街行凶真是猖狂!都该抓起来丢大牢去!”
“这里安全罢?”这话也不知是在问谢七还是问管事,谢蓁端起茶抿了一口,事情发生太快,又有谢十三在,她倒是没受多少惊吓,只是现下回想起来有点后怕,暗道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组了护卫队,真是防不胜防。
“谢小姐放一百个心,一般贼子没那个胆子上浮曲阁惹事,要是有,还有小姐那些个侍卫在,绝对讨不了好的。”管事的忙是说道。
谢蓁颔首,这才有功夫打量起所在的雅舍,二楼拢共有七间,应着谢蓁当初的提议,每一间房辟出来一地儿搁了一整面铜镜,能照出身量,供达官显贵的家眷们试衣裳用。谢蓁坐着缓了一会,管事的就拿了这月的账本给她瞧,她瞧了个大概晓得没大差错便嗯了一声,不再看了,管事的忙吩咐下面伙计取来新出的衣裳给这位主儿挑。
伙计拿着十来件衣裳依次铺开,谢蓁一一打量过,觉得甚合心意,便打发人去外头守着,只留了玉瓒,自己则拿了一件转到后头去试。
古人穿衣服繁琐,谢蓁让人制的只是稍微改动下,为了她自个穿脱方便,衣衫委地的刹那,嘭的一声巨响自身后处响起,惊得谢蓁当即胡乱抓了衣裳遮挡就要喊人,却被人从后头挟持,冰凉的触感与温热的肌肤碰到,两人俱是一颤,谢蓁便觉得脖子上被一冰凉物件抵住,而恰好循声进来的玉瓒亦是睁着惶恐大眼仿若被什么击中,向后倒去,直把谢蓁吓得簌簌发抖。
“你别叫,我不会伤害你。”身后男子气息不稳的声音如是说道,空气中夹杂着淡淡血腥气。
谢蓁察觉到抵在脖子上的冰凉寒意,不禁抖了抖身子,惊恐之余依稀觉得那声音极是耳熟,只照着那人吩咐微小弧度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对上了一张长眉微皱的俊脸,“……”那一刻谢蓁忍住了爆粗口的*,却十分后悔没有带点什么防身工具直接把人捅了,好同归于尽!
宋显珩见到女子正面瞳孔骤的一缩,只是一瞬,原本就苍白的脸配着周身阴冷寒气,昭示着此刻不虞心情……孽缘!他这次离京是去苗疆请个人回来替圣上治病,此事机密,仅有几人知情,却不知怎的泄露在路上遭了伏击。他和手下兵分两路,由他负责引开谢忱那只疯狗,几名手下护送苗医进宫,可没想到谢忱竟是不让他活命……
从没如此狼狈过的宋显珩直到隐入京城才得了喘息机会,然一路追击不断,身上伤势有加重趋势。方才在路上瞧见将军府的马车,猜测这人在马车上便想劫持一用,孰料竟有高手反而惹了麻烦,不得已避入浮曲阁又……
宋显珩此时凝着谢蓁,只觉血气上涌,阴冷至极。
谢蓁简直想拿手里的衣服把这人捂死算了,她这个苦主都被看光了还没说什么他居然敢摆这种嫌弃脸!可到底忌惮着他手里的匕首,生怕一言不合就被灭,只得忍着。然而,淫威之下气节还是要有的!本着弄不死你恶心死也是一种法子的原则,谢蓁扬了明媚笑脸,刻意妩媚三分,娇滴滴的开口问:“王爷,你追着小女子来这里,还挑这种时候,是想对我做什么……”
宋显珩便看到一双腻脂牙玉般的小手伸向他,下意识地反应便是握住那只图谋不轨的柔荑,嘴边噙着一抹阴冷的笑,饶是用力。
谢蓁被攥得生疼,自然挣扎想抽出来,宋显珩察觉其意图扣得愈发紧,只是身上力气渐失,有些力不从心,谢蓁一个挣动间,脱手而去的刹那,原来抓着用来遮挡胸前的衣衫落地,“……!”
屋子里陡的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