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咳咳——”忽然有个男声掩着唇低咳了两声,一身官服的谢元出现在了学舍门口。在场谁能想到这时候本该在上朝的谢大将军忽然杀了个回马枪回来了。

“爹、爹……”饶是谢蓁一贯反应快这时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弯,“您怎么回来了……”

谢元沉着脸,也看不出个喜怒,对着谢蓁招了招手,“来我书房。”

谢蓁望着已经转身离开的谢元,可真有些……迈不开腿。可是她现在要是嚷嚷一句走不动,恐怕谢大将军要转过身打断他腿了。早知谢元会出现,她之前就该乖乖去外头受罚,收不定那个时候眼珠子一掉,谢元就免了她做学问。

真是……悔不当初!

去了书房,谢蓁扒着门框怯怯的喊了一声,“爹——”又可伶又撒娇的语气。

谢元勉强着平心静气,“进来。”

当面顶撞师傅,这在古代算不算大错呀?谢蓁心虚,灰溜溜的走了进去。“爹——”

谢元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在桌面上狠狠拍了一下,谢蓁被猛的惊了起来,连着肩膀都缩了缩。谢元今日是特地折返回来瞧瞧的,陈孟阳虽中了状元,可离正式上任赴职位总还有一两个月的光景,这才特意请了来任课。谁知这才头一日,谢蓁就被和新师傅对着来了。他还真是该下狠心,好好管教管教这丫头了。

“伯父!”门外陈孟阳追了过来进来,“伯父千万别为了这事怪罪蓁妹。”

谢元双眉紧皱,“这丫头也实在没规矩,怎养成了这样一幅跋扈性子!”他双手握着拳,仿佛又是气愤又是无法。

陈孟阳道:“伯父消消气,这事原也是侄儿不对。侄儿不该叫蓁妹妹这样热的天去外头罚站,蓁妹妹是姑娘家,自然爱惜容貌,这回是侄儿处置的不妥当。”

谢蓁才不屑陈孟阳的开脱,想梗着脖子反驳,可一看谢元那阴沉的脸,哪还有半点那心思,随即“嘤嘤嘤嘤”的附和起来。

“你——”谢元抬着手指向谢蓁,最终无可奈何的叹气。

直至从谢元书房中出来,谢蓁才长舒了口气,谢老爹竟然能从朝堂上忽然杀个回马枪回来,这桩事叫她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谢老爹的重点看管对象,以后怕是不能任性妄为了。

可要说今儿的这场惊吓,还得怪陈孟阳,挑事精!谢蓁愤愤。

可陈孟阳这会就站在谢蓁身边,声音款款有条不紊,甚至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蓁妹妹,这回我解了你的围,你可得……”

“谁是你妹妹?!”陈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蓁恶狠狠的打断了,“可得什么?可得好好谢谢你吗?”谢蓁恶笑,跺着脚道:“做梦!”说了这话就气冲冲的扭头走了。

陈孟阳愣在原地,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蓦然失笑。

谢文香以为谢蓁被逮了正着可得好好教训一顿,紧忙拉了谢霏出来看。可谁知道谢蓁没事人一样的出来,谢文香暗愤她爹偏心,又见陈孟阳对着谢蓁离开的方向笑,更是不痛快。她拉着谢霏走去了陈孟阳面对,皱着两道细长的眉毛道:“师傅,谢蓁犯了错怎么不用受罚,在咱们面前,师傅也要包庇谢蓁吗?”

谢霏总觉得这样顶撞师傅不好,一个劲的扯着谢文香的袖子,阻止她说更多不敬的话。

陈孟阳收拢笑意,低着头清了清嗓子,不冷不淡的开口道:“——我自有惩处她的法子,至于是什么法子……你是不是也要问个究竟?”

这一问反倒将谢文香堵个哑口无言,等人走后,心中腾起愈发大的嫉恨。

☆、第15章 祸水东引

红碧瑶玉堂富贵盆景里粉白的绣球花开得正热闹,屋子里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输,直到丫鬟提了一只红底黑面珐琅葵花食盒进来,才消停了。

“喏,是你要吃的,多吃点,跟小猫似的,难怪都没几两肉。”谢老夫人坐在紫檀如意圆桌旁,把盛了福团子的碟子往谢文香面前推了推,说道。

那福团子实际就是豆腐泥裹了蜂蜜和糯米粉揉搓成的团子,再把各式果脯包在里头,沸水滚熟后撒上芝麻,或者椰蓉,放凉了吃,口感软糯,除了果脯也有坚果替代的,咬下去满是惊喜。另有一海碗的冰粉熬煮的汤水,加了块状的龟苓膏和冰块,冰爽嫩滑。

谢文香只吃了小半碗冰粉就搁下了,乖巧贴心地夹了只福团子盛到谢老夫人面前的小碟上,道:“祖母多吃点。”

谢老夫人对这些小女孩喜欢的零嘴兴趣不大,让厨子做也是因着谢文香讨着要吃,可瞧着她才吃了一小半就停了,便觉着浪费。

谢文香难得会看了一回脸色,忙是道:“祖母,我可以把这些带去学堂给姐姐们吃吗?”

谢老夫人这才稍回转了脸色,颔首应允,“这么点哪够,戚妈妈,让厨子多做些。”

戚妈妈领了吩咐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又拎回来两只食盒,谢文香见状,道是由她带过去就行,贴身丫鬟就从戚妈妈手里接了食盒,随后一块出了枕霞阁。

今个是谢元来旁听检查的日子,谢文香到的时候谢元还没来,遂让丫鬟先分了冰粉,谢蓁的那碗最是满当,龟苓膏也比别个多了几块。丫鬟递给谢蓁的时候,后者就察觉到谢文香有意无意溜过来的视线,多溜几次。谢蓁就留了心眼儿,发现只要自己舀起一勺,谢文香的目光就会逗留得久些,这般两回,心里有了底。

众人各自捧着吃的,谢蓁故作慢里斯条的吊着,没一会就瞥见陈孟阳跟着谢老爹走进来,谢老爹坐了一旁的太师椅,而陈孟阳则要经过自己去台上,眼珠子一转,登时起身截住,“师傅,先喝碗冰粉降降火。”说罢,伸手递了他面前,露了一丝讨好痕迹。

不单是陈孟阳,屋子里都有些怔住,可没见过谢蓁这么待人的,视线纷纷在两人身上打转,暗作猜测。

“想我手下留情?”陈孟阳率先回神,睨着面前那张明艳脸庞弯起了嘴角,声音低得只能他两人听见。从自个角度恰好能瞧见那两排长长的睫毛扑扇,一扇一扇的,像搔在人心上,麻麻痒痒的。

谢蓁听着在耳边轻落下的磁性嗓音,忍住想揉耳朵的冲动,腆着脸呵呵笑,心想你等会就知道了,一副你说啥是啥的表情。

陈孟阳接过,在谢蓁不远的谢文香却是慌了,忙是拿起另一碗上前,“师傅,那碗姐姐的,喝这碗罢。”

“无妨。”陈孟阳微是侧身,避过了热情异常的谢文香,轻扬着嘴角,端着谢蓁那碗上了讲桌旁。

“他不喝,我喝好了,正好渴了。”谢蓁从谢文香手里拿过那碗冰粉,舀了一勺尝,夏天喝果然舒坦,冲谢文香咧了嘴角笑道:“多谢妹妹好意。”

“……”谢文香默了声儿,慢慢将目光挪向已经吃起来的陈孟阳,不自觉地抽了下嘴角,最后只补了一句道,“我也是去祖母那顺带的。”

谢蓁一边吃着,一边觑向某只替罪羊羔,后者察觉,与她对上,还扬了一记你很上道的笑容,“……”谢蓁礼尚往来,笑了笑,匿了深意,不期然瞥见她爹的目光转为探究,忙是正了神情,老实回到自个的位置上。

陈孟阳用完了冰粉,扫视过一圈,有谢元坐镇,底下出奇的乖顺,便拿起了书本讲课。期间总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个是谢文香的,因着先前几面印象并不佳,反而是谢蓁那时不时探过来的目光让他更有些兴趣,逮了两回,却总在自己看过去的一瞬避开,若无其事般看了别处。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谢文香瞧着快把牙给咬碎了,同样皱起眉头的还有谢元,毕竟女儿已经十五及笄,该是寻个好婆家,可因着自己几分私心,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养大的宝贝疙瘩拱手让人,那谢陈氏有透过阮姨娘的口说起陈孟阳,状元之才,风流雅致,有自个在,嫁过去都不会受委屈,可这陈孟阳……俩人先前不是还闹得狠么?怎么现在又……真是稀奇了。

完全不知谢老爹心中所想的谢蓁等了又等,心想怎么还不发作,这一想法刚落,便听陈孟阳点了自个的名字。

“你来说说李白描述庐山瀑布的诗句。”

“飞流——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谢蓁故作费力地回答上,实则这些日子当够了文盲,凭着毅力学了大半大梁朝的文字,免得日后因此受桎梏,当中辛苦唯有陪着熬夜过来的玉瓒最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