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瞥,我的心微微的一颤。
少年的容貌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脸上的五官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瑕疵,精致完美的组合在一起。
气质皎皎如明月,风骨翩翩如清风。
苗寨寨主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体内不仅居住着两个灵魂,而且另外一个灵魂还是个惊世绝艳的少年郎。
这着实让人想不通,苗寨寨主现在的身体到底是由谁来支配的,又是由谁来掌控着苗寨寨主所布下的不同寻常的阴谋?
只是那少年面无表情的,一双乌眸当中探出来的竟然是仇恨的目光。
“碰。”玄青在到镜子里面的少年之后,嘴角一抹淡笑,不动声色的就把周王照魂镜压在了桌面上,防止这面镜子再照到席间的任何一个人。
就见他洁白纤长的指尖轻轻的摁在镜背上,声音绵柔的说道:“宝贝,照魂镜可不能拿来照着玩的。听说照这面镜子,魂魄会被一点一点的吸进去。”
我却有一种感觉,玄青把镜子翻过去,是想隐藏什么秘密在其中。他站在我身后是肯定看到苗寨寨主的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但是他却丝毫不声张,不动声色的就把镜子倒扣过去,隐藏过去了这个秘密。
“周王照魂镜,它为什么能把人的灵魂照出来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东西啊?姥爷,你听说过吗?”我的手摸着镜子的背面,冰凉的触觉,好像是摸到了水里面的水流一样。那带着海纹的花纹,居然真的有一种潮湿冷凝的感觉。
我姥爷抽了一口烟,把周王照魂镜拿在手里。因为听玄青将不能拿镜面照人,所以没有把镜面翻转过来,只是戴着老花镜看这它精致的花纹。
“看这个花纹,很像是战国时期的画风。但是这铜质熔炼的近乎完美,精美绝伦,怎么也不像是那个时代的东西。”他将烟捏在两指之间,又去触摸旁边的莲纹,摇了摇头,“这件东西不好断代,我也没听说过,哪个朝代的周王,手里有什么照魂镜。”
“周文王时期,曾经有个天外陨石坠落岐山的传说。虽然只是龟甲中有少量记载,但晚辈觉得这镜子的材质并非铜,而是天外来石上的异类金属。”苗寨寨主看着这面镜子,伸手从我姥爷的手底下拿到了手中,他伸手摸了摸下面的镜面,脸色略微有些阴沉,不过却是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了。
他把镜子放在了桌上,自己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听说周文王就是拿着这面镜子,知人心,辨忠奸的。要是能看看镜中的自己,就算是被吸走了魂魄,也值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在苗寨寨主将镜子翻过来之前把镜子死死的摁在桌上,笑道:“为了这么点好奇心,失去生命太不值得了。有一点赵叔叔觉得吧奇怪吗?那盗墓贼从天坑下面盗得了宝贝上来,却是一面周王照魂镜。岐山可不在这个位置,周朝之时,南疆应该还是蛮荒之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面镜子辗转到了苗疆,被苗疆的统治者入陵随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苗寨的寨主好像有些急了,手里面的力道更加大了几分,好像非要将镜子给翻过来看看。
看来他自己是知道的,自己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他怕是担心我刚刚照镜子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才会无论如何也想看看自己在镜子里面的成像。
我又不是傻子,我心里面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绝对不能让苗寨的寨主知道。我和玄青已经看到了,躲在他身体里的第二个灵魂。
我和这个苗寨寨主僵持不下,寨主的女人却已经领着一群人进来。来人有老有少,老的有六十七十岁的长者,小得不过七八岁,牙还没换全。
这人一多简陋的屋子里就热闹起来,大家伙儿都在用苗语说这话。
虽然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但是多半是日常的问候之类的。或者是有关苗寨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诡异的事件。
“当家的,我把人都给带来了。哎,您可算回来了,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要坚持不下去了。这几天江里闹灾也就算了,到了晚上,那些江里面的鱼怪居然长脚出来,到处去抓孩子。我们寨子里已经丢了十几个小家伙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女人殷切的看着苗寨的寨主,她的一双粗糙的手紧紧的纠结在一起,眼睛里的焦虑能够轻易让人看出来她这些天承受的压力。
这时候,苗寨的寨主松开了那只放在铜镜背面的手,抓住了女人的胳膊,皱着眉头问那个女人,“你确定吗?食人鱼到了晚上就会长脚从江中出来,那白天呢?白天它们是不是就呆在水里不出来了?”
鱼长脚,偷小孩!!
鱼那是用腮呼吸的生物,离开水中超过一段时间,就会窒息而死。这里的人,却说河中的鱼能够长出脚来。
即便是鱼长出脚来,也偷不走十几斤重的孩子啊。
这个是连民进的鬼怪故事都没有出现的事情,居然出现在了今时今日的苗寨之中。我心里面虽然一阵骇然,却是顺手就将镜子从桌面上拿起来,收进了背包之中。
这件儿东西,那说什么也不能让苗寨寨主拿到手里去。
女人用力的点了点头,她看着那些赶来的苗人,说道:“大家会儿在江里抓了这些怪鱼,一直都在观察着呢。不过进了水缸之后,它们就变得安静了,所以还没有发现异动。”
苗人们也是一句,我一句的用着苗语说话。个个都是神情急切,有的人甚至还在不断搓手,来缓解心里面的焦虑。
整间屋子里,一下变得吵闹不堪。
就见到苗寨寨主用苗语低喝了几声,然后场面便安静下来,苗人们一个一个的说明情况。我是半个字也听不懂,但是见到我姥爷凝重的表情,还有玄青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看来他们两个人是能够听懂的。
外头天色已经逐渐昏暗,马上就到了黑夜了。
这里毕竟是在老林当中,昏黄一压下来,天空中就能听到很多孤寂的鸟鸣。因为天澄澈的彻底,那很快就被斜阳染得通红。
因为我们三个对苗寨的一切都还很陌生,所以贸然的参与其中未必能起到相应的作用。
苗寨的寨主在了解完情况之后,让女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先休息一个晚上,今天晚上他先和苗人们到江边去看一看情况。
我们三个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推脱不过苗寨寨主的请求。现在不用我们去了,我们自然不会跑去给人家添麻烦。
苗寨寨主走了之后,他的女人还留在屋子里面给我们做晚饭。
我们把行礼全都送进房间里放好了,才出来吃饭,苗地的吃食和四九城里面区别很大。女人做了三道菜,都是我没见过的。
他们直接把薄荷当做日常的青菜,炒到了一起,口感还不错。就是一盘油爆虫蛹我实在接受不了,剩下的一盘就是有些发黑的腊肉。
玄青倒是很爱那盘油爆虫蛹,放下了平时贵族一般的优雅,和我们坐在一起粗茶淡饭的扒饭。我姥爷从始至终都没说话,饭含在嘴里,眼睛里就流下了浑浊的泪。
女人见我们吃饭自己却不上桌,跑到了后院去喂鸡,屋子里就留我们三个人。
很多人以为苗人是母系社会,但事实上不全是。
至少在我眼中看到的,苗地当中,还是比尊崇较男尊女卑的。这个女人贵为寨主夫人,却是不能上桌吃饭,更是对任何事情都显得逆来顺受。
“琼儿,我想再看看照魂镜。”我姥爷吃饭吃了一半,忽然把筷子放下了,他的视线看着院子里面的那副枯骨。
已经是黑夜深深,只有月光落在惨白的人骨上。
我明白,我姥爷是想拿照魂镜去照那副人骨,看看我大舅的灵魂是不是还在身体里面。我和我姥爷的眼睛都不是阴阳眼,并非所有的鬼都能看见。
很多时候,都是出于特殊的条件,才能看到一部分的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玄青不同,他是阴间里的鬼魂,他都没有说我大舅的鬼魂还在,这说明我大舅的三魂七魄很可能已经不再尸身里面了。
可我还是把照魂镜给了我姥爷,他照了一下外面的尸身,然后脸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的颓废,眼睛里的泪终于是不加掩饰的落下了,他低声的就说道:“我很想搞清楚真相,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父亲杀他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有很多办法可以杀人,却偏偏用枪杀人,如果被查出来了,是要判刑的。”
“姥爷,人死不能复生。您也别太伤心了,你也知道,还有很多秘密都没查清。倘若您气坏了身体,就没法继续追查下去了。”我此时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遭遇丧子之痛的我姥爷,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只能够把调查清楚真相,作为让我姥爷继续支持下去的动力。
我姥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用袖管擦去了了眼角的泪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还有那根从我大舅口袋里找到的烟,“烟,是滇南地房产的烟。钥匙总共有九把,但是看不出端倪来,他最后留下的钥匙串,居然不是打开自己家大门的门钥匙。”
“父亲……父亲……我在这里……”这时候空气当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好像幽灵一样的声音。
我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凛,立刻就站起来了。
我四下张顾,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又将手遮住了额头的阳火去看周围,依旧是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就好像是刚才的幻觉。
但是我姥爷好像也听见了,他说:“好像有动静。”
水缸里的水忽然发出了巨大的水花溅起的声音,是缸里面的鲳鱼开始闹腾了。而且,那个声音好像就是从水缸里传出来的,“父亲,父亲,我在这里。父亲,我想回家,我想看看母亲,我是不孝子……”
这下我可把这声音给听清楚了,是我大舅的声音,他的魂魄出现在了这间屋子里吗?魂魄才刚刚从刚才的尸身当中离体,所以刚刚照魂镜才没有照到他吗?
我心里面有好多的疑问,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突然变得狂躁的鱼。它们的目光猩红,张嘴呼吸之间牙齿尖利,看着就像是锯齿一样。
那水缸是个瓦缸,里面的鲳鱼忽然停止的在水面拍打,它们就这么拼命的那头去撞缸壁,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几只鱼凶猛异常,齐齐攻下水缸的缸壁没几下就撞出了一个缝隙,从缝隙当中流出了水来。
缸中的水在变浅,然后这些鱼居然真的在缓缓的长出脚来,那就跟两栖动物娃娃鱼似的。这种扁平的鱼,生出的脚就和人的脚掌一模一样,颜色也是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