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不奇怪,我祖上本来就是在北平衙门做过协助办案的军师,靠的就是看面相算风水的本事,从而昏倒了衙门里的铁饭碗。
他顿了半天,才缓缓的说道:“原来你是曾老的外孙女,你早说嘛。害了我盘问了半天,可惜了曾老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想你舅舅,可能是开天眼的次数太多,所以折了阳寿。”
我舅舅折阳寿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姥爷还为了这个生了大气。不仅和我老舅断了父子关系,还很久很久没有再见他了。
这一次我舅舅猝死,恐怕就是因为我的命太硬,他给我起了一卦。结果,剩下的那些个阳寿都不够用了。
我有时候甚至消极的想自己,为什么不死在申城,回来把我舅给害了。
但是,这已经成为铁打一般的事实,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给我舅舅报仇,然后用我的下半生好好照顾我舅妈。
“我想也是,我舅舅算卦太多了,他大概也算出了那晚上大凶,才会给我这个遗言吧。”我脸上挂着一丝凄然的表情,眼睛却是盯着陈警官看的,“您……您是怎么认识我姥爷的?他虽然曾经在行内十分有名,但如今也金盆洗手了。现在,他就是一普通的,胡同里遛鸟的老大爷。”
“我说一句,小妹妹你别笑话我。我年轻的时候,还想拜曾老为师,可惜他没同意。说我命格不够硬,学了容易死。”陈警官苦笑了一下,他又忽然想起我家刚死了人,所以立刻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道,“我能有今天,还要多亏曾老提携。我当时就是个警校刚毕业的,他一个人就破了鬼宅七口人的灭门命案,最后因为他不是警务人员,所以……反正我也是跟着沾光……”
陈警官还在和我说着我姥爷年轻时候帮忙办过的案子,太平间外面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舅妈。
四九城的交通状况就是这个德行,一堵车能堵一上午。
她们两个到这个点能过来,已经很不错了。我估计,现在我姥姥、我姥爷的俩人不是挤在地铁里,就是堵在的士车上。
我舅妈穿着一身素白的长款毛衣,脚上也是白色的打底裤,白色的ugg靴子。这一身的素白,说明她早就已经知道我舅舅他死了。
她站在了门口,远远的看着,已经受不了瘫在了地上。她眼睛红红的,眼泪就和小溪一样哗哗的流着,“曾为远,阿远,你这个混蛋。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永远都不卜卦了。你这个骗子。”
我从来没见过我温柔内敛的舅妈这么疯狂过,气质端庄在此时此刻,早就哭成了一锅粥。那悲恸的哀嚎,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尤其是我,她每一滴泪,都会让我感觉到无比的内疚和自责。
我和我妈同时上前去扶她,我手里打了石膏,扶人虽然有些不方便,但是总归是把我舅妈给扶住了。
我们扶着他去我老舅的床前,看他最后一眼。我舅妈搂着我舅舅冰冷的头颅,就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身子颤抖的就如同筛糠一样。
我妈她到我这身大红,没说什么,只是默然无声的把自己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外套给我套在了身上,然后小声的说道:“你爸回来了,有人看见他回去你爷爷那里要钱了。他和那个女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听说圆圆也……”
“他怎么不去死,妈,我爸他怎么不去死。妈,你知道吗?我爸要拿我的命去换圆圆的命,我舅是为了我,才会……才会折损阳寿的。”我听说我爸回来了,那心底的恨意和怒意根本就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果然,他回来准没有好事。”我妈帮我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了,脸上是带着淡淡的冷意,她眼圈也是红的却没掉一滴泪,“琼,你别难过。妈和你姥爷,姥姥都不会让你舅白死的。”
我听我妈说这话,心里面就像充满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样。但是,身体的深处却传来了古怪的,虚弱的感觉。
“曾老,真的是您。”陈警官已经迎上去和我的姥爷握手,我姥爷有点认不出陈警官,“您是……哪位?我上了年纪,这记性也不太好……”
陈警官重新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姥爷就一直沉着眉看着我舅妈哭泣的背影,他转移了视线看向我,招了招手,“琼儿……过来,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姥爷,我……”我刚想说什么,身体中那股强大的虚弱的感觉一下就爆发出来,嘴里面喷出了一口血。
我视线变得模糊,人影和景物都带着重影了。
可是那滩被我吐在地上的血迹,我却隐约看见,森红的粘液中,是一只又一只的蠕动的虫子。
这些虫子疯狂的扭动着身躯,就好像在做临死前的挣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