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思索片刻后,便向我们讲述当时的情形——
那时是傍晚,学生都已经回学校上晚修,街上非常冷清。平日这个时候通常不会有生意,所以我也没在意外面的情况,专心地看着电视。大概是七点三十五分左右吧,有个熟客走进店里,他进来时很奇怪,边走边回头往后看。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指着外面的电话亭说:“那小女孩怎么了?”
我往电话亭一看,看见是少萌站在那里。
少萌是个怕黑的孩子,晚上一般不会独自跑出来玩,所以我就多看了几眼。开始时我并没有发现问题,但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她双手垂着,而且她应该没这么高。我本以为她脚下垫了砖块之类的东西,但往她脚下一看,却发现她双脚是悬空的。
我意识到出事了,不由叫起来,并且立刻跑过去。可是,当我跑到电话亭的时候,已经晚了……
听完她的叙述后,我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她所说的时间是否准确,二是这位“熟客”是什么人?
对于这两个问题,她想也没想就给出答案:“那时刚播完新闻联播没多久,应该是七点三十五左右,误差不会超过一分钟。至于来买东西的人,是王村小学的教师王希,他喜欢写毛笔字,经常会来我这么买墨水、宣纸之类的东西。前不久他还让我帮他进一些质量好的宣纸,我想他应该是为这些宣纸而来。不过他可能是吓坏了,当晚什么也没买就走了。”
蓁蓁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问:“当时没有其他人发现死者出事吗?”
谭好摇头道:“没有,晚上学生都要晚修,天一黑整条街就会变得十分冷清,只有放学的时候才热闹起来。”
在谭好口中并没有特别的发现,我们便走向隔壁的老蔡饭馆,准备向死者家属了解情况。
时值晚饭时间,但我们进入饭馆后,却发现店面非常冷清,只有两男两女在里面。其中一名正在收拾桌椅老人家看见我们进来,便跟我们说饭馆现在不做生意,想吃饭得去别的地方。
我向他表明身份及来意后,得知他是死者的外祖父周建。他跟我说,自从外孙女出事后,他们便无心继续经营这家饭馆,正打算转让给别人,然后举家返回家乡。
事实也许的确如他所言,饭馆内仿佛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在靠近厨房的桌子前坐着一个男人,双目无神地凝视着手中的照片,桌子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我想,他应该是死者的父亲蔡恒。死者的母亲周琼呆坐在墙角,悲痛的泪水默默划过苍白的脸庞。而周建的老伴则以机械性的动作反复擦拭桌子,仿佛以此麻痹心中的悲伤。
我在蔡恒对面坐下,说了几句安慰的客套话后,便询问他有关死者的事情。他没有立刻给我回答,甚至连目光也没有离开手中的照片,仿佛完全没听见我的话,继续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经过良久的沉默后,他突然抛出一句话:“不可能是意外,少萌一定是被人谋杀的!”
“何出此言?”我问。
“不可能是意外,绝对不是意外……”他又点了根烟,也许因为太过激动,双手稍为颤抖,“少萌很怕黑,天黑之后就不敢一个人跑到外面,如果不是有人叫她出去,她一定会乖乖地待在屋子里。”
“蔡先生,虽然我也觉得令嫒的死,或许事有蹊跷,但也不能以你的主观判断作为证据。”我也点上一根烟,柔声问道:“能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们吗?”
他把烟头掐灭,苦恼地双手抓头。经过片刻的沉默后,才开口告诉我们当时的情况——
那天饭市刚结束,我女人跟岳父母在店面清洁,而我则在厨房里给大家做晚饭。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空去照顾少萌,只好让她独个儿在后堂里看电视。她每晚都是那样,一个人乖乖地待在后堂,之前一直都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可那晚却出事了。
当时应该是七点三十分左右,我听见少萌好像在跟谁说话。我本来想到后堂看看是谁进来了,但我正在抄菜,一时间走不开。我想应该是隔壁的孩子来找她玩吧,平时也经常有小孩过来找她玩,所以就没有在意。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只是炒个菜的时间,她就出事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岳父突然冲进来跟我说:“少萌出事了,你快出去看看。”我把勺子一扔就立刻跑出去,一出门就看见少萌躺在电话亭旁边,我女人正对着她的嘴巴吹气。岳母跟隔壁的谭大姐也站在那里。
我跑过去问岳母怎么回事,她急得哭起来,连话也说不清楚,我只好问谭大姐。谭大姐跟我说,刚才少萌不知道为什么,脖子卡在电话线上,她发现的时候,少萌的手脚都已经凉了……
就像之前询问谭好时那样,听完蔡恒的叙述后,我同样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时间的准确性,二是是否确定曾有外人进入后堂。
对于第一个问题,他给予我肯定的回答,并加以解释:“那晚我蒸了一条鱼,为了不把鱼蒸得太老,我每次蒸鱼都会看一下时间。那晚我刚把鱼放进蒸笼里,就听见少萌跟别人说话,时间肯定是七点三十分。”
对于第二个问题,他也十分肯定:“少萌平时不会无缘无故地自言自语,当时我听见她在后堂说话,肯定是有人进来了。而且她很怕黑,如果不是有人进来叫她出去,她绝对不会一个人往外面跑。”
我跟他进后堂查看,发现后堂有一道门能通往外面的街道,而厨房就在后堂隔壁。按理说如果有人进来,并跟少萌说话,他应该能听见。但是,这必须在安静的前提下。
厨房并非安静的地方,蒸笼、抽风机等多种厨具都会发出不小的声响,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只是一墙之隔,也不见得能听清楚隔壁有人说话。而更重要的是,他只听见少萌的声音,而没有听见他口中的外来者所发出的任何声音。如果真的是有人来找少萌,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他一再强调,当时肯定是有人进来把少萌叫到外面去,但他所提出论据却缺乏说服力。纵使我觉得这宗案子非常可疑,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少萌的死的确有可能只是意外。
“电话!少萌出事之前,电话亭曾经有个可疑的来电!”也许因为我不相信外来者这个假设,他突然抛出另一个理据支持自己的说法。
据资料显示,出事当晚七点三十二分,电话亭曾有一个未接来电。之前处理该案的同僚,曾调查过这个来电,查出是来自一个储值手机号码,无记名,于事发前一天开通,除事发电话亭外,没拨打过任何号码,事发后也一直未被使用。
处理该案的同僚认为,此来电只是巧合,与本案毫无关联。我想,他把这个判断记录下来时,心里大概并不是这么想。然而,来电的是一张无记名储值卡,根本无法查出使用者是谁,自然也无法以此为线索追查下去。因此,只好在这个关键的疑点上敷衍了事。
尽管蔡恒认定少萌是被人谋害,但现阶段我们并没能找到任何有助于调查的线索,所以只好先行离去。
就在我们向蔡恒道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呆坐在墙角黯然落泪的周琼,突然喃喃自语:“少萌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不然不可能才十来天就接连死了八个小孩,而且全都是姓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