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扭身走开了。谷妙语看到他走开前对自己笑了笑, 一副他懂的、他不做电灯泡、他这就躲开不叫她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这样一走开, 谷妙语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甚至不好意思到了有些无法自处的古怪程度。
就像她和楚千淼喝小酒浇小愁的时候, 关于烦恼事她们说:我们谁也不提它了,把这页翻过去忘掉它。可她们谁也不会真的忘掉。嘴里越说翻篇的话,心里才越忘不掉。
邵远就那么一转身走了,用肢体和表情留下“别叫你不好意思”的意蕴。结果他倒叫她实实在在地不好意思起来。
她拍拍陶星宇的后背, 和他拍她的轻巧温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拍得有点用力, 特别地哥俩好。
随后她退出他因为感谢而变得格外感性的拥抱。
“宇、宇哥, ”新称呼让她的舌尖还不够伶俐, 她卡顿了一下, 才继续说,“可别再说谢谢了, 这都不叫事儿!”
她弯腰捡起花束,捧着花, 冲陶星宇一笑。
她的脸就在花束之上, 她像从花束里开出的最灿烂的那朵花。
“你要是真想谢我,等下让我多点几盘肉吃吧!”
陶星宇笑着点头:“随便你想点多少盘!”顿了顿, 他又跟了一句, “也随便你想点多少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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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和陶星宇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遇到了邵远。他等在那里, 一副识相的样子。
进电梯出电梯、到走到陶星宇的车子跟前,邵远的目光一次也没和谷妙语对上。
陶星宇给车门解了锁, 招呼着自动往车后座移动的谷妙语:“妙语, 坐前边吧。”
“啊?哦, 好的。”谷妙语拉开副驾坐了上去。
邵远深呼吸,再深呼吸。喉咙里哽着的那团翻涌不休的沉闷硬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上车后又不由在心里责怪自己犯贱。
他何必还等在电梯口呢?
何必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吃这顿饭?
何必看着他们的关系层层突破?
何必。
默默抬眼,从后视镜里偷瞄一下谷妙语。她像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一样,忽然也抬眼从后视镜里向他看过来。
他们的视线击撞在后视镜里。她忽然无声地冲他一笑,冲他做口型。
——等下多吃点,吃穷老陶!
他看出她在这样说。
好吧。他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有那么多“何必”还要忍不住跟她上了这辆车。
也许就是为了多看一眼她对自己像刚才那样地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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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赶到饭店时,陶大爷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一看见人来了,老爷子就开嗓冲陶星宇嚷嚷:“怎么的,我老头子是给你占座用的啊?我说你们怎么不回家睡一晚上觉明天早上再来呢?”
陶星宇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他先帮谷妙语拉开椅子,让谷妙语坐下,自己再落了座。
邵远一切靠自便。
陶大爷瞄瞄陶星宇,再瞄瞄谷妙语,一下笑得贼贼的,特别开心。他也没忘瞄瞄邵远,瞄完笑容里忽然就闪过了一抹纠结。
菜品陆续上来,陶大爷率先端酒致辞,感谢谷妙语和邵远帮陶星宇沉冤得雪让他能够重新做人。
陶星宇心情好,懒得纠正亲爹半抹黑式的成语用词,跟着举杯表达感谢。
邵远连忙表明,自己除了帮助陶大爷从别墅越狱到老房子之外,没有帮上什么忙了,一切至关重要的主意和帮助都是谷妙语提供的。
陶星宇于是举着杯转向谷妙语,冲她笑,对她说:“是的,妙语,这次确实是你救了我!”
谷妙语有点惧怕这种被人一再推上致谢巅峰的感觉,她连忙摆手:“不不不,应该是陶大爷,是陶大爷父爱如山留着你从小到大的作业本这才救了你!”
陶大爷像个老小孩一样皮了一下,学她的样子也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是抠门,什么都舍不得扔而已,我可没特意留哈,这事跟我没关系,小妙语啊,我的独子就是你救的!”皮完这一下老爷子很开心,转脸就对陶星宇接着说,“你看,小妙语她救了你,这要按照中国的传统习惯,你应该要以身相许来报答的!”
噗噗两声。
谷妙语和邵远分别都呛着了。
谷妙语呛得脸都红了,讲不出话。
邵远一边抽纸巾擦自己嘴巴,一边想要去给谷妙语拍拍背。
但他慢了一步。
没有呛到的陶星宇比他动作更快地给谷妙语拍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