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师,您就给我两分钟时间听我说一下, 拜托您!”
陶星宇微笑地看着她, 他的微笑中像有一只手要把她从车门前拉开别挡路一样。
谷妙语把心一横。
不管了,反正只是意识上的手, 又不是他真的伸出手, 凭意识他是拉不动她的, 她在意识里对他的执念坚定得很,那是她足足积累了三年的心意。
她争分夺秒地阐述事实:“陶老师,砺行装饰不是骗子公司,我也没有骗您父亲砸了现有的装修重新再装,我肉眼可辩那是您的设计。我这么崇拜您我怎么可能舍得砸掉它呢?这要求真是您父亲我陶大爷他自己单方面提出来的,我知道他的打算后我也是极度蒙圈的。今天我来就是想和您说,您父亲我陶大爷他老人家也正要告我们呢,因为我们还不赶紧开工去砸掉他别墅里装修。您说我要是骗子,我得是个多能忽悠的骗子啊,不仅能忽悠得让陶大爷砸了装修重装,还能忽悠得哪怕我要反悔他都不干,不给他砸了现有装修他都要去告我……”
她说完一番话,小心端详着陶星宇脸上的神情变化。
可陶星宇像带了张微笑面具似的,没什么变化。
谷妙语有点难受。他刚才还真真实实地对她笑来着,现在就把喜怒不形于色贯彻始终了。
陶星宇出了声:“行,你先走吧。你们公司到底是不是骗子、你到底有没有忽悠我父亲,我会搞清楚的。”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说,“不过就你刚才用的那套招数来看,我相信你是有能力把我父亲忽悠住的。”
谷妙语一下就着急了。
“我刚才不是忽悠您!我对您是真情实感的喜……崇拜!”
谷妙语差点咬到舌头。
不远处的邵远因为她的突然改口,一脸的怒其不争。
怂。
陶星宇微笑地看着她,微笑地问:“说完了吗?”
“啊?”谷妙语愣了下,“说、说完了吧……也、也可以没说完……那我再说什么点吧!”
陶星宇嘴角隐隐有抽动的迹象。
但他倒是没撵人。
谷妙语抓紧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了点什么。
“陶老师,陶大爷他这么做,真不是我忽悠他让他这么干,他是太寂寞了,想和你对着干,以吸引你对他的注意……”
谷妙语说完这句话,发现陶星宇脸上的微笑更疏离更像面具了。
“想吸引谁的注意就和他对着干,这不是年轻人常玩的招数吗?”他目视前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又把目光调回来,落在谷妙语脸上,笑着说,“这主意,你帮他出的?”
“……???”谷妙语毫不犹豫地懵逼了,“当然不是的!……”
该怎么自证清白?该怎么洗清这份莫须有的嫌疑?谷妙语心里急得有点找不到解题思路。
她身后突然传来环绕立体声的低音炮。
“陶老师您好,我是谷设计师的同事。我们谷设计师不是您说的那种人,她是有原则有风骨的设计师。她对您很崇拜,不,应该说是非常崇拜。也是因为崇拜您,她才想着过来和您说清事情前因后果的。她没您想得那么诡计多端,先用崇拜麻痹您,再告诉您您父亲的事。她只是看到您之后有点情不自禁。”
陶星宇打量着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年轻小伙子。
他对邵远也微笑以待:“我父亲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剥完鸡蛋连蛋壳都要仔细刮一遍,以保证所有蛋清都能被自己吃进肚子,一丝一毫都别浪费。他这样的人,居然铁了心地往外送钱,”他说到这,转头瞥了眼谷妙语,笑着问,“你说你没忽悠他,我怎么相信?”
邵远从陶星宇的微笑里看到了一点被隐忍得很好的愤怒。一种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点屈辱和被背叛的愤怒。
他觉得男人眼中的这种愤怒眼神他有点熟悉,他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努力回想后,他找到了类似眼神的主人。
那是他一个富二代朋友,某天带着个漂亮姑娘回家。他对那姑娘有意思,希望把她带回家加深一下彼此的关系。但不巧那天他父亲在家。后来那姑娘变成了他的后妈。他在他父亲和那姑娘的婚宴上,就是放射着这种眼神——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点屈辱和被背叛的愤怒。
邵远明白了。
陶星宇和他父亲的沟通一定出现了问题。他觉得他父亲是看上了哪个设计师小妖精,被迷惑了,所以晕头涨脑地要给小妖精拱手送钱。他今天遇到一个崇拜自己、把自己的话奉行为人生座右铭的小姑娘,一个甜美清纯的小姑娘,他其实是很高兴、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的。
可是她忽然告诉他,她除了是他的崇拜者,还是他父亲的装修设计师。她来表达崇拜是附带的事情,主要还是要和他谈谈他的父亲。
邵远想,按照这个思路捋下来,陶星宇到现在还能保持礼貌微笑,他也真是个不简单的人。
他一眨不眨地回视陶星宇的质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们谷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和我们谷老师,都把陶大爷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般。”
——你当然就是叔叔辈的了。你都三十了,做我的叔叔,你当得起的。
邵远忍不住在心里损了一下。
陶星宇看着邵远,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邵远的表情。渐渐地他眼中的那种愤怒有点平息下去了。
他们两个人一般的高,一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一个正值青春,前途无量。出色的男人和出色的男孩面对面的矗立,对峙在一起。
谷妙语忽然有点心酸。她一六五点五的个头不算矮了,可是夹在两个一米八加加加的人中间,却像个小矮人。她感觉他们两个正站在麦当劳m的两个尖上,自己一个人落在m的那个低拐点里。于是他们变成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高度,她变得低了他们一等。
她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她感觉到邵远正从她身后握着她的两个肩膀,把她往旁边挪开……
陶星宇用车钥匙解锁开车门。
上车后,他落下车窗玻璃。
“我父亲是不是寂寞,这是我的家事。对于我的家事,你们未免管得太宽了。”
说完这句话,陶星宇一脚油踩到底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