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把汤先生约出来,在一家餐厅吃午饭。席间我问他。最近家里有没有再发生关于他姐姐的怪事。汤先生说:“前几天晚上,我爸爸半夜进来,好像听到姐姐的房间有动静。他走到门口就没有了,以后也没发生过。”
我说:“你应该知道,你姐姐的死法是怨气最大的。就算她的目标不是家人,但也会对你们有影响。你想想,这是她的家啊,阴阳相隔,她能看到你们。而你们却看不到她,你说她能不伤心吗,能不怨恨吗?这样的灵魂没法投胎,她就只好天天晚上徘徊在家里。”
没想到汤先生还很兴奋:“你是说,我姐姐她还在家里?太好了!”
“你还说好?”我很无语,“她是鬼你知道吗?鬼是有阴气的,时间一长,你们三口人都会生病,幻觉、噩梦甚至梦游跳楼,懂吗?”
这话把汤先生吓着了:“那、那怎么办?”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姐姐的骨灰取出来。现在有一位从马来西亚到香港的法师,可以让他作个法事,能消除你姐姐的怨气,甚至让她再次投胎。
汤先生犹豫着:“这样啊……我去和爸妈商量商量吧。”我说你最好尽快,不然等你们出了事。生了病再来找我,可就要收费了,没几万港币办不成。我要不是和汤小姐有过合作,觉得她很可怜,才不会帮你。汤先生连连点头。
过了几天。汤先生从柴湾的灵灰阁把他姐姐寄存的骨灰盒取出,为了掩人耳目,我让他把骨灰盒装在一个运动背包中。我不敢接触这类东西,怕再次犯病,只好让他直接给我送到医院。在医院大门口,汤先生我问为什么要送到这里来,我说:“郑先生因为被你姐姐的阴灵所缠,出了车祸,连骨盆都撞裂了,正在住院呢。你也知道。他找到了我想驱邪,所以我就借机会整他一下,让他吃点儿苦头。”
“不行,我姐姐是想要他的命,不然她就白死了!”汤先生很生气。似乎看出我有别的打算,抱着骨灰盒就要走。我连忙把他拦住。
我说:“你真以为,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死亡吗?”汤先生喘着粗气,看着我,满脸疑惑神色。我说最痛苦的不是死,死了就一了百了,最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汤先生问:“什么叫生、生不如死?”我反问他多大了,汤先生说二十四岁,我说你这二十四年中,最痛苦的是什么时候。汤先生努力回忆,说:“几年前我给一家汽车修理厂打工,趴在车底修车的时候,汽车千斤顶落下来,把我的下半身压在车底,肚子都被零件插穿了。救援队花了三个小时把我救出来。这三个小时中,我忽冷忽热、昏迷好多次,还有很多幻觉。现在回想起来,最痛苦的就是那时了。”
我心想这样都能活下来,而且看上去还没什么大事,也真是奇迹。我说:“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郑先生被你姐姐的阴灵缠死,二是让他每天都遭受你当年压在车底的痛苦,你选哪个?”
汤先生想了半天,说:“要是真有可能的话,我选第二个,可这行吗?”我严肃地说当然行,南洋邪术的厉害你要相信,我肯定会让郑先生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也得自杀。
“那、那、那他死后不会也要来我家寻仇的吧?”汤先生吓得脸发白。
我笑着说:“你多心了,他是作恶在先导致遭报应而死,这种人就算自杀死了,有怨气,也只能在阴间徘徊,找不到受害者头上的。”汤先生总算被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问他能不能旁观施法的过程,想看看那个郑先生是什么下场。我说不行,万一郑先生认出你,那就会怀疑我们的动机。以后可能会寻你的仇,所以你把骨灰盒送进病房之后就赶紧走开,在医院附近找个地方等着,事之后我会通知你来取回。
第0608章 死法
跟着我上楼来到病房,汤先生将背包放在地上,转身就走,临出病房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的郑先生。
郑先生显然认识汤小姐的弟弟,连忙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要汤小姐的骨灰,当然得她的家人送来,不然我从哪里得到。郑先生满脸猜疑,可能是在想,是他把汤小姐活活逼死,她弟弟怎么可能同意带着姐姐的骨灰盒来帮自己施法?
“你不要多心。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坏,人家看你快要死了,也是想救你一命,积德行善。”我说。
郑先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脸上的表情还是有几丝怀疑。
对于接了郑先生这个生意,我还是有愧的,于是在病房外,我低声和登康商量。问有没有办法让施法结束后,郑先生多吃点儿苦头。登康问:“什么意思?”我就把之前给那个山西煤老板儿子小江逼死同学、被阴灵缠身的事说了。
登康嘿嘿笑着:“原来是巴登做的生意!那是菲律宾东部三描岛巫师所掌握的古老‘三描咒语’而已,我当然也会,菲律宾大大小小几百个岛。有几十种黑巫术,我全都会用。”
我连忙问:“是不是说,这种三描咒能骗过阴灵,但被施术者今后每天都要经历一遍阴灵的死法?”登康点点头。说这种咒术不经常用,因为副作用太强,除非事主已经无药可救,才用来死马当成活马医。我说让他用这种咒术来给郑先生施降,登康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一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打钱的主意,说可以多给他一些施法的费用。登康说:“我也不多要,五千港币就行。”我心想还以为他会要五万,为了能把这笔钱赚到手,五千就五千呗。
当天午夜,趁着邻床的那位病人已经塞着棉球熟睡,我们就开始准备了。熄了灯,登康把骨灰盒平放在郑先生的胸口,他问能不能放在别处,我瞪了他一眼:“阿赞师父说放在这里,就放在这里,你还想不想治病?”
郑先生不吱声了,登康站在床头,开始低声念诵经咒。这个经咒听上去不像他平时所念的。而之前阿赞巴登给小江施法时所念的那种,我已经记不太清,不过应该是同一种。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我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环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郑先生慢慢张开嘴:“田老板,这东西压得我胸口好闷啊,能不能拿开?”
“闭嘴!”我气得真想给他一巴掌,还以为他被阴灵附身了呢。郑先生只好闭上嘴巴,不再出声。
继续施法十来分钟,看到郑先生的身体和骨灰盒一起晃动,不知道是哪个先动的。而郑先生再次开了口:“我、我好难受……”我低声骂你就不能消停点儿,还想不想解决问题!
郑先生说:“我不想死啊。小如,你能不能放过我?”我顿时愣住,也就不再插言。
此时郑先生又用另一种语调恨恨地说:“难道我就想死?是你逼的,全是你逼的!医生说我这次绝不能再引产,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生孩子,你不知道吗?”
“我、我怕你生下来威胁我要钱,或者让我离婚。我老婆家里有钱,我的公司全靠她。不能离婚啊!”郑先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现在我明白了,汤小姐的阴灵已经从骨灰盒中逸出,暂时附在郑先生体内。他现在既是自己和自己对话,也是汤小姐和郑先生的交谈。听到郑先生说:“你这个无耻的男人,为什么非要霸占我?我又不漂亮!”
郑先生带着哭腔:“我也没办法,我老婆是丰满型。从结婚那天起她就压我一头,我们住在她父母家,总是要挨她父母的骂。所以我发现自己开始特别喜欢瘦的、内向的女人,看到就想占有……”
“所以你就盯上我?我这么辛苦为你流产三次。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可怜?”郑先生很生气。
他又说:“我其实更辛苦,心里的苦是你所不能理解的。你知道男人知道女人为他怀孕,但却必须逼着她打掉的痛苦吗,而且还有三次?要不是你自杀,我还要再痛苦第四次、第五次……”我听得心里这个气呀,双手攥着拳头,很想照着郑先生那张挺英俊的脸狠揍几下,为防止气出病来。我也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就转身出了病房。
在走廊里我翻着手机,看到有不少客户的短信,其中有方刚发给我的一条:“你什么时候回泰国?把五毒油戒指让我用用。”
要五毒油戒指。不用说,肯定是为了检测客户的阴灵。我正想回电话给他,反正登康那边施法也需要时间。看到一名护士正伸手打开郑先生的病房门,正要拐进去。
“喂。护士小姐!”我连忙跑过去,那护士已经进了病房,又探回半个身子看着我。我叫住她,说病房里不方便进人,你先出来一下。护士疑惑地回头看了看,病房没开灯,但她还是进去了。护士什么都见过,包括男人的裸体。已经看够了,所以她可能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以为只是有男患者在大小便或换衣服。
啪,病房的灯被打开。这时我刚跑到病房门口,看到有亮光,这心都提到嗓子眼。连忙冲进病房,护士愣住。问登康:“你是谁,在干什么?”我把她往病房外面拉,说这是从东南亚来的法师,正在给郑先生驱邪施法。
还没等护士回答,躺在床上的郑先生身体颤抖,我连忙把灯熄掉,再将护士推出病房。护士很生气:“为什么偏偏要在病房里做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时间到了,我要给另外那张床的病人更换消炎瓶!”
“等一会儿行吗。半小时后?”我说。护士严肃地说当然不行,那位病人手术刚几天,必须要每天消炎,不然会出问题。正在这时。听到病房里传出郑先生的大叫,还有什么东西打翻似的。
我跑进病房,隐约看到郑先生不知怎么已经摔在地上,骨灰盒也翻落,里面的骨灰撒了落地。我吓得魂都要飞了,连忙把病房的门关上锁好。登康说:“把他抬上床,快!”我俩共同抱着郑先生重新躺在床上,他连声惨叫,似乎很痛苦。看着满地白花花的骨灰,我心想这可怎么办,总不能用手搂吧?
可一时又找不到工具,看到病房旁边小桌上有个茶杯,我把茶杯拿起来,里面是空的,就直接用它来把地上的骨灰舀起来,往骨灰盒里面倒。
外面有人咣咣敲门,还传来护士的声音:“开门,医生要查房!”我这个急啊,心想真是越乱越添乱,手忙脚乱地把骨灰大多数都弄进骨灰盒中,可还有不少在外边。
登康从背包中拿出一根粗绳,催促:“快点儿弄好,不然就来不及了!”说完把粗绳打了个活结,套在郑先生脖颈中。郑先生立刻发出奇异的嘶嘶声,好像被人勒着脖子,勉强吐出“别勒我,我不想上吊”的话。没办法,我只好咬紧牙,用双手将骨灰扫成一堆,再搂进骨灰盒中。好不容易弄干净,登康让我把骨灰盒重新放在郑先生胸口。
“不行吧,他现在这个状态怎么放?还得打翻啊。”我急道。这时,旁边病床的那名患者被吵醒,他翻身坐起来问我们在做什么。我只好告诉他在做法事,让他不要出声,那人连连点头。外面擂门的声音越来越响,而且不止一个人,似乎全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