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刚才挣扎是在他衣服上挂伤了爪子,还是它身子笨,落地时没站稳扭着了腿,一瘸一拐地跑走了。看见何有时匆匆赶来,胖橘瘸着腿跳进她怀里委屈得直哼哼。
何有时一时没忍住,也火了:“你打它做什么呀!”
秦深怔了下。
“我……”他没能说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不过是原地挪了两步都脚步发飘,扶着电脑桌坐下来,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我没打它。”
一米八几的个子坐在那里,却像蜷在椅子上,脸色难看得厉害,
“你怎么了?”何有时怔了下,走上前来摸摸他的头:“又头疼了?”
她手刚碰到他,秦深却偏头避了一下:“没有。”
何有时的手顿住,默默收回来,放轻了语气:“是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把李医生叫来?”
“不用。”秦深|喉结上下滚了滚,手背覆在额头上,看不清表情,颊侧肌肉|紧绷绷的,因为颊骨瘦削,愈发明显,明显是在忍着火气。他指了指门口:“我睡一会儿就好。把猫带走,我们明天再谈。”
他神色实在寡淡,很多时候唇角笑意一收,就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何有时最怕他这个样子,她恰恰是受不了丁点冷待的人,被这样明显的逐客令指着,她几乎有落荒而逃的冲动,艰难地问出口:“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秦深扯了扯唇,似乎是在笑她天真,随后又叹了口气:“这两天别带着猫来,太闹腾了。你闲的时候刷刷微博追追剧都好,别喊我吃饭,也别送水果进来,会打断我思路。”
声音冷淡得鲜明,每个字像细碎的冰茬,一点一点刺进来,绵绵密密的疼。何有时再没法假装听不懂他的冷淡,她指尖攥在手心里,勉强笑了下:“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秦深仰着头,手背盖在脸上,没应声。
何有时最后看了他一眼,轻轻带上了门,临关门前听到秦深低低说了声“抱歉。”
她脚步顿了顿,收拾好厨房,把做好的宵夜放在桌上才离开。
卧室离玄关隔着十多米远,门关上的声音本是十分细微的,神经衰弱患者却错不开这般细微的动静。
秦深放下遮在脸上的手,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从书桌里拿药的时候手指都有点颤。
两个瓶子,三片药,手边没水,就这么丢进嘴里。
薄薄的药衣只甜了两秒,很快化开,苦得要命。
*
直播没一个小时,何有时走神了好几次,状态差得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对着镜头道了声歉,只能先行下播。
想了想,拿过手机编辑短信。简单一条短信几乎字字斟酌,迟疑了十分钟才发出去。
“早点休息,记得吃药。”
秦深回了一个字:“好。”
电脑屏幕黑着,何有时看着屏幕上映出的模糊眉眼,思绪飘远。
她从来不是那种活得张扬的姑娘,习惯了谨言慎行,这两年来情况愈演愈烈。总是习惯性地反思自己,想自己哪些地方做错了,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哪些地方可以做得更好。
如今看着秦深焦头烂额,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迥然的家境,没有任何重叠的朋友圈,她没有人脉,没有足够的物质条件,甚至没真正进入过社会体会过险恶。即便是心灵交流的层面讲,她身上的正能量都少得可怜,连自己都不足以支撑,遑论让秦先生觉得安稳。
于她,所有的关心都是因为心疼,都是感情流露。
但于秦先生来说,她的关心,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何有时像扎了根似的,僵坐了好半天,然后挪着腿,慢腾腾地走到书柜前,从里边翻出一本企业管理与发展规划的书来。
当初考研时的专业书她还没丢,这两年却也忘得差不多了,现在重新捡起来。
*
经历一场小小的冷战,第二天早上,何有时是带着早饭来的。她知道秦深对声音敏感得厉害,怕在他这边开火会吵到他,在自己家里做好了才带过来。
轻手轻脚进了门,却和孙尧打了个照面。孙尧蜷在沙发上睡着,听到开门的动静醒了:“有时啊,起得这么早?”
何有时刚跟他问了声好,便听孙尧说:“秦先生飞澳洲了,有公事需要面谈。他走得急,让我留在这里交代一下,怕你着急。”
“走了?”何有时反应空前迟钝,失了魂似的重复一遍,怔怔看了他半天:“什么时候走的?”
“凌晨三四点那会儿吧。”孙尧神色轻松:“哎,秦先生还给你留短信了,你没看到?”
何有时把早餐放下,回家取手机。她与秦深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除了是要外出的时候,手机经常不在手边,用得很少。
短信字不多,是秦深一向言简意赅的风格:
——出国谈公事,一个月后回,照顾好自己。
一个月。
何有时一颗心直直坠到了底。
她就住在对门,他甚至是有备用钥匙的,要出国这么久,年前可能都回不来。秦先生都不愿意过去与她好好说一声“再见”,她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何有时僵着手指拨号码。她的联络人太少,在拨完手机号最前边两位数字的时候,就能从最近联络人里找到秦深的号码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孙尧笑了下,遮挡在平光镜后的眼神纯良,解释说:“大概已经上飞机了。不过最近秦先生忙得厉害,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不要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