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那些劳役走近了,灵璧才看清他们手中提着的是什么。
他们拎着孩童的后领,用白色的布将小娃儿的嘴缠住发不出声来,只能双手双脚不住的扑腾。
有几个孩子性子刚烈,教人提着脖子仍不住的踢打着抓着自己的劳役。
其中一个劳役走上石桥,夜色里看不清劳役的神情,只见他动作熟练,没有半分的犹疑,将孩童扔进了被河水冲坏露出的空洞里。其他几位,提着娃儿们下了河堤,瞅见个窟窿就把人填了进去。
即便被堵住了嘴,呜呜的哭声还是伴着河水轰轰传到了岸边的芦苇丛里。
灵璧这才知道,为何明明算到孩童们在此地,村民们来了却寻不到自己的娃儿。原来是叫这些修桥的劳役给捉来打生桩,塞豆窿了。
劳役们有的手持铁锹,铲起了泥沙要往孔洞里倾倒。还有的双手托起石砖,想要将娃儿探出的脑袋压下去给盖上。
都说魔修行事残忍,在灵璧看来凡人比之更甚。
有些匠人在建桥前,要先要活捉一对童男童女来打生桩。男童埋在桥头,女童葬在桥尾。
洪水为患时堤坝常常崩溃,便捉来孩童塞进放进堤坝内的排水的豆窿内,借以安抚河中的亡灵,好保堤岸的太平。
今次可都叫灵璧给赶上了。
冷笑一声,她从芦苇丛中现身,手持双剑浮在半空之中。
“住手!”
“且慢!”
第34章【一更】
说住手的是灵璧,说且慢的, 她循着声音回头望去, 来人她在夜色里也能一眼看清。
换了一身新的僧袍仍旧朴素,起码没有原先狼狈了。藏在云后微弱的月光,与他身上的佛光比起来, 像是与日争辉一般徒劳无力。
“寒松?”
灵璧转身, 如何能够不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久违了, 女施主。”
他面向灵璧点点头, 半月前才分别, 自然不会认不出。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你我先将那些孩童救下来吧。”
是故, 说住手的灵璧还未动身, 说且慢的寒松已经冲了上去, 和尚还真是个急性子。他二人即便在修士之中, 只要不太过分,几乎也可以横行, 在凡间自然不必多说。
因着能压他们一头的元婴修士放不下面子,一般不会与其计较。而不在乎面子的化神修士呢,多半看不起金丹修士,懒得和他们计较。
故而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在各地跳的最欢的, 便是金丹一辈。
比起在修士城镇出风头, 灵璧更喜欢凡人城池。即便现在像城南王寡妇提着芦花鸡一样, 她提着一位劳役的后领将其扔在了河岸边的草滩上, 仍旧更喜欢凡人城池。
当然,这几个人不在她喜欢的范围内。
咚咚咚几声,寒松把堤岸上的那几个劳役一起扔到了灵璧这里。施了个术法,将那些孩童堤岸的排水孔里救了出来,送到了雨棚之中。
伸手取下在娃儿们面上紧紧缠着的布条,在干燥的地方拢了一团火,驱散夜色中的寒意。
几个孩子本就被吓的瑟瑟发抖,寒松凶巴巴的把他们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抽抽搭搭的哭着。被从桥尾救出的童女哭着喊娘,桥头的童男怕她惹恼了和尚,赶紧捂住了小姑娘的嘴。
寒松见状对外头的劳役越发不满,黑着一张脸道:“小施主们先在此地歇脚,贫僧去教训那些混账。”
在北山寺的住持看来,寒松是全寺最没有佛性的和尚,偏偏他却最有佛缘。
撂下这句话,寒松手中握着禅杖冲进了雨水之中,雨滴拍打着锡杖上的散件。对那几个劳役来说,由远及近,听着更像是催命的铃铛。
“佛爷息怒!仙子饶命!”
为首的劳役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四五十的汉子了,说这话的时候呜呜咽咽带着哭腔,毫无骨气。
他旁边跪着的劳役壮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扯了扯劳役头目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几人在看清寒松之后,瞬间改口:“仙子息怒!佛爷饶命!我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寒松的锡杖已经抬起,顶端的半斧闪着寒光,抵在了求情劳役的脖子上,没有要听的意思。
脖颈处划出了轻微的血痕,温热的液体顺着淌进了怀里,劳役头子抖如筛糠,双手举过头顶:“佛爷,佛爷!”
他旁边的那位劳役,却是另一幅面孔。
双手抓住寒松的锡杖,拉过来怼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我等罪孽深重,只要佛爷不怕破戒,那要杀便杀好了!”
“嘿还有理了你!”
灵璧撸起袖子,剑尖跟着抵了上去,口中道:“和尚你让开!”
劳役闭上双眼,视死如归:“只求仙子让我等将那些孩子塞进豆窿里,再杀我也不迟!”
听了这话,灵璧简直气急,剑柄咣的一下砸在了此人的脑袋上:“寒松你可听见晃荡的声音了吗?”
寒松摇头,不知灵璧何意。
之间灵璧蹲下身,凑在此人的耳边:“脑子也没进水啊,为何说起了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