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漾长出一口气道:“赵先生的财运太盛,即便您本身便有财命,只是藉由风水局将其推至更旺,也注定会侵蚀别的气运,像是健康、寿命也是重要的气运之一。且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您的财运也已经开始回落衰败了,如果不再换新的风水局的话,恐怕从破财直至家散,诸事不顺。”
赵富皓脸色一凝,赵夫人已是嘤咛一声哭了出来,拿着帕巾擦拭眼角渗出的泪珠:“我就知道,怪不得时钱病成那个样子,我早告诉你不要那么贪财,这下好了。”赵富豪的表情转而有些发黑,但还是咬着牙道:“大师您改风水吧,这财运弱也就弱了,只要我家宅平安就好。”
许湫明对风水之事一窍不通,他乖巧地站在谢虚背后,低声问他:“这个杨天师看起来很有水平啊。”
谢虚微微摇头。
没等杨漾再开口,杜氏兄妹两人已经见不得他独占风头,杜华提前说道:“杨道友,你这就没什么意思了,要真是风水出了差错这么简单,那先前接这单子的两个天师怎么会死?”
“那两位大师是出了意外,说我这屋中有小鬼作祟,要准备些符箓才能为我起法阵,没想第二日在路上出了意外,这……我也十分悲痛啊。”赵富皓急忙解释道。
却见年纪稍长的李天师默然道:“既是天师,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生死之灾毫无所觉?”
“就是因你隐瞒信息,才导致天师折损,这件事天师联盟早已一清二楚。赵先生,要不是你筹码出的高,平日又修桥铺路的做些善事,您以为我们会来这吗?”容貌娇俏的杜丹面含笑意道,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让赵富皓心底有些发寒,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油腻的额头。
众人都开过口,谢虚也不好再接着坐着喝茶,他的目光落在旋转楼梯上的第二层:“乌云蔽顶,有凶灵在上面,恐怕与令公子有关。”
又听李天师叹息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句话好似彻底压垮了赵夫人,她泣不成声道:“有鬼,真的有鬼。”
见她哭的凄惨,众人反倒不好再逼问。还是杜丹出口安慰道:“赵夫人,您若是知道相关的信息便说出来,要不然我们也没法帮你。”
“就是前些时日,我家时钱谈了个女朋友。他给那个女的花了不少钱,什么限量包、珠宝、购物卡都给了那个女人。你知道,他们年轻人把持不住,就滚上了床,结果那个女人事后向他要几千万,要不然就告时钱强奸……时钱怎么忍得住,和她吵了一架,又在网上发了些东西,回去那个女的就自杀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时钱就病了,公司也被爆出负面新闻……”
“……”
“所以是你们儿子是个强奸犯,之后还污蔑受害人,导致受害人自杀,变成怨灵缠身?”杜丹简直是愤怒地挑了挑眉头,质问道。如果只是简单的讹诈失败,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可能选择自杀,更无谈怨气大到变成怨灵。而赵夫人既然认为这件事就是诱因,显然还隐瞒了什么没说。
赵夫人仍然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哭诉道:“她是自杀的,和时钱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人死了,就可以占些理吗?”
“好了,”赵富皓打断了赵夫人的话,杜丹原还以为赵先生明事理一些,只见赵富皓又道,“我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儿子怎么可能去做强奸犯?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
杜丹被气得双目发黑,直接想和他们吵起来,却被兄长按捺住了。
这时谢虚起身道:“先上去看看吧。”
少年神情平静,两只修长白净的手间夹了一张符箓。
第62章 圈养恶鬼的天师九
杜丹原本满腹的怨忿还要争论,但是听见谢虚如此说,倒是都隐忍下去了,跟着众人上了二层楼。
走廊尽头的房间掩着光,赵夫人介绍赵时钱就住在这里——那看上去实在不像主卧,连客房都算不上,赵家也算巨富之家,让唯一的儿子住这种房间有些奇怪。
杨漾一眼望过去,便发现了不对劲处,房门与墙角相折的地方,竟然贴满了鲜红的符咒,那分明是用来镇压大煞的贴法。哪怕他侧重于风水之道,却也知晓以这种压煞符镇压,定然是封印着极凶险的东西,看来如同那年轻面生的少年所说,赵家果然是招了恶鬼。
只怕这赵氏夫妻还有事藏着未说,杨漾心中凛然。
李天师既是崆峒派系传人,当然也有些特殊的本事,他以指结印抹过眼前,顿时面前景色变换,门边悬挂的黄符上缭绕着点点黑气,灵气颓败。尤为触目惊心的还属门框间,好似有什么污秽阴物要挤出来一般。却见那许小友伸出手来,直接去碰触那门柄,李天师心中一惊。
“许小友不可!”
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却只是握上门把,轻轻一拧便打开一条缝隙,黑气如同遇见天敌一般飞快破碎散净,快得让李天师以为方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怎么了?”少年微偏过头来,一双黑沉的眼睛如同温润墨玉。李天师见着他镇静的神情,心中突然生出些难言惊骇来,感觉自己对这位小友的印象还要改观:“不……进去吧。”
一行天师进了屋内,赵氏夫妻远远赘在后头。
房间宽敞而黑暗,窗户分明紧闭着,可打开门时却有一阵阴风吹拂而过,冻得人微微跺脚。
里面的摆件简陋的可怜,靠着墙壁边缘的大床上盖着厚厚两层被褥,赵家的大少爷赵时钱正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具冰冷尸首般。
许湫明先飞过去,绕着这人看了两眼,皱着眉道:“他这样子,比活尸好不了多少。”
杜华先是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不解道:“不管是人病着还是撞邪……怎么将窗帘都封着?”少有邪祟在白天作乱,便是因日曦光属火行正气,驱邪避恶;而将窗门封得严密,也不像是照料病人的做法。
谢虚已经跟着许湫明向前走,听到杜华的话,黑沉的眼睫垂下:“恐怕是见不得光。”
赵富皓的面色一凝,还未来得及反驳,便见谢虚走至那张绵软大床前,将那两层极其厚重的被褥掀开来。
几乎是瞬间,难以言喻的恶臭蔓延出来。
赵时钱大腹便便地平躺在那里,手脚处被桃木刺固定着,腹部胀的滚圆,肚皮被撑成薄薄的一层,几乎能看见那内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拱动。
恶臭味熏得房内的天师几乎要吐出来,许湫明跟在谢虚身边,虽然没有嗅觉,但正是因为他身为魂体,才对赵时钱肚子里的东西尤其敏感。
谢虚仔细盯着赵时钱愈加颓败的神色,将收缚在背后的桃木剑抽了出来,正刺入赵时钱的口舌中。漆制的乌黑的桃木剑在男人喉咙中搅动了一下,几乎能看见暗红腥臭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来。
赵夫人看得呆傻了,尖泣一声,就想扑上去拦住谢虚的动作。
却见谢虚咬破中指,以指间血在桃木柄上画下玄学阵法,右手微一翻动,便将木剑从赵时钱口中抽出,剑端上还带出了什么阴物,一下甩落在地面上。
那东西原本看着是血淋淋的肉,但仔细瞧去,却发现那是初具人形的一团物什,像是婴儿一般佝偻着身体。待众人看清之后,空气都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赵富皓脸色惨白,僵持了好一刻才问道:“大师,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天师微微叹息,“是夭折的婴儿形成的怨灵鬼婴,会寄居在仇恨之人的身体里。”
他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追问道:“那个自杀的女孩子,难道死时还带着孩子?”
正是这时,阴风更盛。紧闭的窗口被撞破,卷进房间里,发出似在洞穴中碰撞的凄厉风声。窗外的几棵参天古树将阳光遮得严实,因此昏暗的房内竟没亮上一分。
众人都道,恐怕是李老说对了,才激怒了那恶灵。
却只见那用桃木剑挑出鬼婴的少年道:“不是。”
他眉睫微敛,因正好处在风口处,黑发被吹乱了些许,那张侧脸却在这一瞬间显得尤其的姣好。谢虚的桃木剑从赵时钱的喉咙直划到他的腹部,在桃木剑尖的抵触下,那滚圆的腹部好似往下消了一些。谢虚似笑非笑道:“这里面,全是那怨灵鬼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