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长庆颌首,等了一会儿,皇上没别的吩咐才离开。

他是宫里的老人,知道皇上甚少请御医,一旦请,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敢耽误,连忙让人去准备腰带,自个儿紧跑慢跑去请御医,御医请来时皇上已经系好腰带,从清浴堂里出来。

身边还跟着御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长庆招呼御医跟上,皇上手里拿着御史的手札,到不远处的养心殿才停下。

御史的手札将来会被编入《史记》,皇上是不能看的,但是有时候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比如皇上非要看,那肯定也要给的,小命要紧。

殷绯坐在椅子里,一只手搁在桌子上。

长庆晓得什么意思,连忙捅了捅御医,让他上前去给陛下看病。

御医收到暗示,提着药箱小跑过去,低眉顺眼站在皇上对面,不敢直接上手,先拿了帕子盖在陛下手腕上,又拿了脉枕垫在手底下。

皇上全程注意力都在书上,自始自终没有抬头瞧一眼。

他曲起两指点在皇上的脉搏上,细细探了半天,发现并没有异样。

说来也怪,自从几年前皇上打仗回来,就得了一种很严重的心病,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整天就盯着书房那一面墙那么大的地图,魔障了似的,太后多番劝说他也不听,他去给他看病,全程他都没有给一个眼神。

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一直处于亏空状态,瘦的皮下血管清晰可见。

但是半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自个儿好了,他几乎每隔几天给皇上请一次脉,眼睁睁看着皇上的脉搏越来越强,从原来几乎探不出,到现在一摸上就能感觉到强有力的跳动。

也因此,他一下就晓得,皇上并没有得病。但他不能这么说,还是开了个养神的给皇上,让大总管去抓药。

大总管一走,他连忙问,“皇上,您是不是有话要问微臣?”

殷绯放下御史的手札,没有隐瞒,“朕确实有事要问爱卿。”

他瞧了瞧长庆离开的身影,道:“此事关系重大,朕不想让人知道,爱卿也要为朕保密。”

御医单膝跪地,“皇上放心,微臣定会守口如瓶。”

殷绯点头,他靠在椅背上,手撑着脑袋,陷入回忆一样蹙眉,“朕身上最近发生了一些怪事。”

御医等着下文。

“爱卿知道的,朕有失眠多梦的毛病,半年前突然好了,几乎每夜都睡得很深,尤其是前半夜。”

这不正常,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后半夜睡沉。

“身上也很奇怪,时常感觉到酸疼,肚腹无故胀痛,房间经常能找到吃剩下的食物碎渣。”

“朕喜暗,除床头的蜡烛之外,几乎不点其它灯,今早起床却瞧见宫女在换角落里的蜡烛。”他原来忙,没怎么在意这些细节,陡然闲下来才发现许多可疑的地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朕胖了。”就是因为这点,他才会怀疑。

御医当即了然,皇上是不可能胖的,挑食是一回事,心病也是一回事,听他的语气,心病还没好?如果真的没有好的话,吃饭没胃口,怎么可能会胖?

“朕方才看了御史记录的手札,朕几乎每晚睡着后都会起来活动,点灯,传膳,看书。”

御医倒抽一口凉气。

每晚睡着后做这些事情,只是听一听便觉得毛骨悚然。

难怪皇上要支开所有人,单独问他话,这事如果被旁人知道了,肯定会引起恐慌。

“爱卿可听说过梦游症?”殷绯问。

御医陡然抬头,“皇上是怀疑自己得了梦游症?”

“嗯。”殷绯没有否认。

御医颌首,“倒是有可能,梦游症的人睡着后做了什么,醒来后一概不知,与皇上的症状吻合。”

犹豫着,他建议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梦游症,梦游症只有晚上睡着后才能看的出来,今儿皇上睡着后微臣守在旁边,是不是梦游症明天就能晓得。”

殷绯‘嗯’了一声,“不要让其他人起疑。”

御医明白,“皇上头疼,微臣留下给皇上施针,十二针每隔一个时辰一针。”

殷绯挥手,“去准备吧。”

御医磕了个头,抬眼瞧了瞧坐在椅子里出神的人,发现他余光扫来,又连忙低下头心虚一样小步离开。

说实话,他对这个年轻的帝王十分好奇,可惜,这人身份之高不允许他好奇。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瞧了瞧,年轻的帝王斜着身子,目光一直停留在写了《天下》两个字的画上。

那幅画他有所耳闻,据说是上万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割血,一起写给他的,算是血状。

记得那年大顺被人欺负的厉害,到处都是因打仗流离失所的难民,皇上刚登基时需要写诏书昭告天下,有人拦下他的龙辇,将这副画给他,提醒他天下未安,百姓无家可归,希望他登基之后能为天下考虑。

皇上有所触动,野心勃勃正打算先治国,结果太后和众大臣一起施压,道战乱时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一定要逼他先成亲,留子嗣,皇上急着打仗,招不动兵马,太后又不肯将兵符给他,没办法只能妥协。

新婚之夜太后将兵符给他,皇上拿了兵符就走,头都不带回的,打仗有多苦,他是晓得的。

大顺王朝年满十六的少年都要应召参军,他因为会医术的原因逃过一劫,虽然没直接上战场,不过也在大本营的后头给受伤的士兵包扎,到处都是血和惨叫,每天都有人死,尸体来不及埋,只能堆在一起,等着乌鸦啃噬。

他一个包扎伤口的人日日瞧着都受不了,可想而知亲自上战场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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