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就盼着弘璟成家,能有个正主儿替我,我也好轻松轻松。”宋氏抬眸那瞬敛了情绪,盈着笑意温厚说道。
宋老夫人听着点头,“瑶儿不懂之处,你多帮衬着些。”
“那是自然。”宋氏笑呵呵应下,袖子底下的手攥了又放,转而冲着项瑶道,“正好今个是核账的日子,瑶儿就随我一道瞧瞧去罢。”
“……是。”项瑶对上宋氏那意味深长的眸子,堪堪应了声,心底预感不妙。
这一去,便是到了暮色四合才回了自个苑子,宋弘璟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她瘫在桌子上,唤着流萤替她捏肩,后者睨着她侧脸倦色,微微挑了眉梢,走近跟前覆在她的肩膀上,力道适中地捏了起来。
“唔,就是那里,嗯……”
那□□声叫走神走到门口的流萤脚下一打颤,差点又退了出去,在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后,面上一哂,端着红枣羹走了进去,“姑爷,小姐。”唤过之后把圆木盘搁在了桌上。
项瑶诧异瞧着她,再一回眸便瞧见着青色遍刺金圈折枝官服的宋弘璟,眼底浅漾着笑意看着自己,“你回来了,我还以为……”
“今个做了什么?”宋弘璟瞧着人累成那样,泛了一丝心疼,手里把着力道轻柔捏着。
“在账房里待了一天,看得我现在两眼冒的都是数儿,还晕着呢。”项瑶边说边揉了揉眼,好像能把那感觉揉去了似的。
宋老夫人原说的小有家业,真是往谦虚了说的,光是祖上留下的基业就够一辈子吃穿不愁的,良田千顷,庄子别业,赵瑞打理的生意,更遑论这些年宋弘璟得的封赏,也无怪乎宋氏不肯放权了。
宋弘璟闻言略是诧异,就听她解释道,“外祖母把大家都召了去,说要让我当家,今个正好核账,便让我从简单的盘点起。”
“姑姑让你做的?”宋弘璟一点就透,皱眉沉吟。
项瑶两手叠着撑住下巴趴在桌上,听他那语气转了话道,“这一直都是姑姑当家,想是有些不适应的,我也觉着跟姑姑多学点的好。”说着直起了身子,仰头看向宋弘璟,露了俏皮笑意,“万一把将军府搅和乱了,不是让人笑话。”
“我在,没人敢笑话。”宋弘璟的手因着她转身的动作垂下,顿了顿后,复又抬起覆在她发顶,轻抚了下,“你做得很好。”
对上他深邃如潭的眸子,点射出的脉脉笑意,项瑶脸颊有一丝丝发烫,为了她该做的而夸奖,这人还真是……不怕把她惯坏啊。
“今个可热闹?”项瑶倏然想起,眸色漾着好奇问道。
宋弘璟自然知道她问的,顾玄晔这么快就纳侧妃,还是养女身份的项家二姑娘着实跌破一众眼眶,对于先前的*事件,为这桩婚事染上了几许桃色。
“走个过场。”最终落了四字评价,宋弘璟想了想后又说道。“安国公瞧着心情不大好。”
全程黑脸罢了。
项瑶笑而不语,估摸安国公想的是她家女儿贤良淑德,嫁给顾玄晔不过半年不到,他竟然就要纳侧妃,只怕心里气愤难当,就不知她这妹妹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54|44.
尚在卯时,庭院里栽着的两株石榴树正是开花的时节,橘红色的一朵朵缀了枝头,一点晨光跃然于上。
“胳膊向上抬一点,嗳,对了。”声音隐在花丛中传了出来,一身茶色收身薄袄的宋老夫人停了动作,走到离她两步远的项瑶身旁,将她的胳膊往上摆了些。
项瑶微晃了晃身子,藕荷色绣彩蝶月华裙随着身子转动似是翩然,照着老夫人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在后比划,伴着一二的唤声,一老一少动作一致,相映成趣。
一套拳打完,项瑶亦是气喘吁吁,看着仍面不改色的宋老夫人略有些汗颜,这拳法是老夫人自创的,糅合其中,少了杀气,作是强身健体用,项瑶有机会见过一回,便跟着一块,既能陪老人家,也能锻炼自个身子,甚至还让云雀记下回头教给顾氏。
项瑶擦汗的功夫,丫鬟呈了朝饭上来搁在石桌上,宋老夫人拉着她坐在了垫了秋香色蒲垫的石凳子上,面上盈满笑意,“难为你还肯陪我这老婆子练练,玉珠那丫头也就起初兴头,过了就不肯早起了。”
“练过之后身子爽利,夜里也能睡得安稳。”项瑶拿着调羹舀起一口,银耳羹浓甜润滑,配上四镶玉带糕,大抵是活动过的原因,胃口大开,觉得食物都更加可口。
宋老夫人笑眯眯瞧着,颔首附和,“确实。对了,家里的事情可还上手?”
“姑姑教得尽心,学到不少。”确也是累惨了,幸好今个宋氏跟尤氏去寺庙上香,她才有了这一天假。
“学归学,别自个累着。”宋老夫人临着补了一句,眉眼染上慈爱笑意,“秦老夫人要知道你在我这儿受了半点委屈,可不得念我,那老古板的说话一套一套还不让人驳,真是要命。”
项瑶闻言忍不住掩唇咳笑,想到祖母确是爱念叨,不知俩人怎么处到一块,见面总免不了拌个嘴,可瞧出来感情确是好的。
宋老夫人虽说不要人陪,但有个小辈在,明显话就多了不少,甚至还聊起了当年陪着宋老将军出征的往事,不乏惊心动魄,项瑶本就喜欢听那些个,有这么个好听众,宋老夫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鸳鸯铜镏金炉子上烧了水,咕嘟咕嘟冒出白雾,丫鬟奉了热茶,这一坐就是半天,直到来了人被打断。
“老夫人,宋夫人。”来人约莫十六七岁,身上着了天青色布衣直缀,眉清目秀,稍显了一丝文弱,见了礼道。“家母嘱我送些鳜鱼过来给您尝尝,这时节的最是肥美,已经送去给厨房了。”
“你母亲客气了。”宋老夫人显得十分喜欢这个年轻人,给项瑶介绍了道,“这是沈暄,他祖父是弘璟祖父的义兄,感情甚笃,可惜后来……”
项瑶同他浅笑颔首,沈暄亦是作了回礼,显是迂腐书生样。
“我家已经得了老夫人不少照拂,再说那也是祖父与父亲之失,所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沈暄看得甚明,老夫人也当如是。”
宋老夫人不由叹了口气,转而出言邀道。“一道留下用午饭罢?”
“谢老夫人美意,只是母亲还在家中等我回去,拜会过便回去了。”沈暄拱手婉拒。
宋老夫人闻言不再强留,忙是招了婆子一番耳语,便让那婆子代为送客,沈暄再次拱手致辞。
项瑶见他离开,正要出苑子,就险些与人撞上,却是赵玉珠提着裙摆步履匆匆地赶来,被他堵了路,阴沉着神色喝了让开。
“赵小姐。”沈暄侧身,与她作揖。
赵玉珠跟没瞧见似的,径直冲到了老夫人面前,染了一丝哭腔地唤了声老夫人。
原想责怪她没礼数的老夫人见状忙是察看,问她是怎么了。项瑶察觉到赵玉珠溜过来的视线,隐着不善,暗暗纳闷自个又怎么惹着她了,大抵是因着她这‘外人’在,赵玉珠并不肯说,只腻在老夫人身旁露着委屈神色,顾左右而言他,“那个穷酸鬼又来做什么?”
“怎么说话呢!”宋老夫人不悦的皱了皱眉眉头,“论辈分,你也该唤一声哥哥。”
赵玉珠瞧见老夫人动怒,吐了吐舌头当是知错,只那眸底却没几分诚意。视线回落在项瑶身上,带了几分驱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