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1 / 2)

胡善围 暮兰舟 2847 字 12天前

胡善围猛地回过神来,行了拜礼,“微臣一路坐着马车,累不着。想必贵妃娘娘着急知道鲁荒王葬礼情况,还有孙子的身体状况,便先过来和娘娘详叙。”

郭贵妃赐了座位,听胡善围讲兖州城鲁王府所见所闻。胡善围只隐去茹司药从白矾提取毒药、《炼丹手记》以及桃花林太子威逼利诱,还有海棠去镖局放诱饵这四桩事情。

无论胡善围讲什么,郭贵妃都没有打断她,只是偶尔发出哦、唉等叹词,讲到太子为孙子取了小名,叫做过儿时,郭贵妃才说了一句“这小名取的不错,有警示之意,不过,等满周岁,写入皇室金册,得让皇上、礼部还有宗人府早早定一个大名才好。”

胡善围讲了快半个时辰,才说完兖州之行。

末了,郭贵妃落了泪,“吾儿真是糊涂啊,自己毒自己,都是本宫的错,没有好好保护他,十四五岁就被人引诱吞服丹药,心瘾难戒,倘若本宫细心一些,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胡善围听了,愧疚几乎将她的脊梁压垮,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甩了两巴掌,火辣辣的疼。

胡善围不敢直视郭贵妃的眼泪,掏出了手帕递过去,“娘娘节哀,过儿身体健康,他是庶长子,将来是否能成功继承鲁王的爵位,还需娘娘帮忙,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

“谢谢你。”郭贵妃自己的帕子早就哭湿透了,接过了胡善围的帕子,擦干眼泪,说道:“你此去兖州,路途遥远,责任又重。其实你是宫廷女官,为亲王送葬,本不是你的责任。是本宫太任性了,非要你跑一趟腿。”

闻言,胡善围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忙说道:“为娘娘效力,本就是微臣的责任,娘娘客气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娘娘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郭贵妃说道:“你好久没有孝陵祭拜孝慈皇后了,惦记着孝陵的鹿还有凤凰了吧?这些禽兽都是你养大的,有感情。明日本宫给你放个假,你去孝陵小住几日,算是出了远门的补偿。”

其实不用郭贵妃开口,胡善围就会找机会告假,去孝陵和沐春见面,郭贵妃主动开口,胡善围顺水推舟,“微臣明日便去孝陵,为娘娘给孝慈皇后上一注香。”

次日一早,宫门一开,胡善围的车驾去了孝陵。

临行前,郭贵妃将好几卷经书交给胡善围,“这是本宫亲手抄的经书,你帮忙拿去孝慈皇后神位前焚烧,也是本宫一点心意。”

胡善围慎重其事的接下,郭贵妃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宫门外,若有所思,许久,对身边的郭嬷嬷说道:“檀儿的葬礼是太子一手操办的,听说胡司言说葬礼办得很漂亮,选的墓地风水也极好。太子如此卖力,本宫不能亏待了他,写一张请帖送去东宫,今晚本宫摆一桌素宴,给太子接风洗尘。”

“是。”郭嬷嬷应下。

春光烂漫,万物生长,芳菲一片,郭贵妃信步走到御花园楼阁,偌大皇宫,尽收眼底。

皇宫所有的屋顶都是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春日下熠熠生辉,唯有东宫用的绿色琉璃瓦,波光淋漓,仿佛池塘清水。

郭贵妃对着东宫那一抹独特的绿色,无声的笑起来。

第139章 善围姐姐,你嫁给我可好

胡善围出宫,特地要车夫绕路,穿过城北英灵坊成贤街,胡家书坊就在成贤街西南端。

十二年了,胡家书坊的金子招牌已经陈旧,从炫目的金色,变成了黯淡的古铜色,门口蹲着一只打瞌睡的老猫。

昨天洪武帝威胁要杀她全家,胡善围至今心有余悸,到底不放心,绕路过来看看父亲。

“停。”胡善围对海棠说道:“你进去买本书。”

海棠问:“买什么书?”

胡善围道:“你看着买,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海棠下了马车,走进书店,拨开马车的窗帘,胡善围看见二楼藏敞着窗户透风透光,一个小少年在临窗的书桌前抄书,应该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看来子承父业,以后要以此谋生了。

一个穿着半旧蓝色直裰的男人走到书桌前,像是在指点少年,小少年频频点头,正是父亲胡荣,他今年四十八岁,下巴留着胡须,头戴网巾,清清爽爽的,相貌身材似乎还是老样子,日子过得舒坦,难得没有发福,在这个年纪,胡荣堪称是中年帅大叔了。

末了,胡荣提着漏壶,去浇窗台上的几盆花朵,胡善围赶紧放下窗帘。

这时海棠已经买了新书回来了,“道衍禅师出的新诗集,胡司言一定喜欢。”

胡善围打开一看,是《独庵集续》。

车夫甩着马鞭,继续赶车,岂料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姑娘!刚才买书的姑娘!”

听声音正是胡荣。

车夫停车,海棠从窗户探出头去,“何事?难道刚才算错钱了?”

胡荣气喘吁吁的追了过去,递过来一件物事,“今年我们书坊有福利,买书送一包鸭油烧饼。算账的伙计忘记给你了。”

海棠半信半疑,“我就买了一本书,送这些东西,你们书坊不赚钱?”

胡荣呵呵笑道:“一本书也是客,我们做生意的,童叟无欺。”

海棠笑道:“我既不是童,也是叟,这烧饼就不要了。”

胡荣坚决的递过去,“姑娘,您看我都送过来了——您自己不喜欢吃,分给别人也是一样的。”

海棠接过烧饼,“哟,还是热的?卖烧饼的就在你们书坊旁边?”

胡荣说道:“是姑娘来到巧,刚刚送来一筐刚烤好的。”

马车里的胡善围碰了碰海棠的衣袖,海棠会意,收下鸭油烧饼,“既然老板如此好客,我就不客气,多谢老板,祝书坊生意兴隆。”

胡荣施了一礼,“借姑娘吉言,姑娘走好。”

马车复又开动起来了,胡荣看着马车消失在喧嚣的街头,久久都没有离开。

海棠打开油纸包,吃着鸭油烧饼,忘记了刚才还在和胡荣推辞,“这烧饼真香嘿。”

胡善围叹道:“你被我父亲识破了。”

海棠一噎,喝了口水才顺下去,“胡司言怎么看出来的?”

胡善围说道:“书坊送笔,送纸是常事,谁会买书送烧饼?父亲大概猜出马车里的人是我。”

“哦。”海棠恍然大悟,“原来胡司言喜欢吃鸭油烧饼。”

胡善围指着油纸包里的渣渣,“我喜欢舔吃完烧饼后纸包里的酥皮渣,香香脆脆的。喜欢豆浆、牛奶、还有米粥最上面的那层皮……在我十八岁以前,父亲都会把这些东西单独挑出来留给我。”

自从她守了望门寡、抗婚之后,一切都变了。父女相依为命的感情一点点的磨碎,她每年都送一半的俸禄回家,给父亲写几乎一模一样的回信,父女之间看起来淡漠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