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明鼎这时又皱起眉头,然后他用一种确信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竟然会不记得我的名字!”
小刘茫然眨了眨眼睛,思绪像是蒙住了似的。在随后十多秒钟的时间内,他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你的名字?”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凌明鼎郑重其事地告诫对方:“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到了就告诉我。”说完这话他重新面向罗飞,把手一摊,那意思是:你看怎么样?
“怎么会呢?”罗飞低声嘀咕了一句,同时诧异地看着小刘。似乎凌明鼎并未对小伙子施展什么了不起的法术,可后者怎会忘记了那个极为熟悉,又极为简单的答案?
凌明鼎反问道:“难道你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吗?明明很熟悉的东西,在某个时刻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对方这么一说,罗飞立刻便点了点头:“确实有过!”非常熟悉的东西,简直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还有个词叫“提笔忘字”,说的也是类似的情况:明明很简单的字,一拿起笔来,却忽然间不会写了。这种状况不但存在,甚至是常常发生,而且一旦发生便令人苦恼不已。今天既然感同身受,罗飞更要问个透彻:“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记忆储存在大脑里,一片一片的,就像是你把某件东西收进口袋一样。”凌明鼎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张打印纸折了几下,然后放进了罗飞的上衣口袋,“这张纸放进你的口袋里了,它就永远不会消失。记忆也是如此。所以我首先要说的是:‘抹去记忆’这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你的大脑发生过化学性的质变,或者遭受过物理损伤——就像这样。”伴随着最后四个字,凌明鼎把那张折好的纸从罗飞的衣袋里掏了出来,然后又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失忆。”
罗飞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冲着小刘一努嘴:“那他显然不是。”
凌明鼎点点头,他把那张纸重新塞进罗飞的口袋:“通常我们所认为的失忆,都是假性的。比如说这张纸吧,我把它放进你的口袋。我们谁也不去动它。十年后我找你要这张纸,你还能找到吗?”
罗飞耸耸肩:“如果是一次特殊的试验,那我应该还能找到。但如果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十年之后我肯定忘记它在哪里了。”
凌明鼎道:“罗警官说话真是严谨,事实上你已经点出了假性失忆的本质。那张纸不会消失,但你有可能忘记它放在哪里。我们的记忆也是如此:已经存在的记忆不会消失,但我们会找不到通向目标的途径。”
“哦。”罗飞有点明白了,他用手指轻点这自己的脑壳,“也就是说记忆永远存在于大脑中,但我们的思维需要通过一条路径抵达相应的目标。如果这条路消失了,我们就无法找到相应的记忆。”
“没错。”凌明鼎进一步解释说,“所以催眠里所谓的‘记忆障碍’,就是清除对象思维体系中通往某个记忆的路径。”
这个原理罗飞已经懂了,但他还是困惑重重:“刚才那短短的两句话,你就能清除小刘的记忆路径了?”
“当然不会。清除记忆路径是非常复杂的催眠技巧,仓促间难以展示。我刚才做的事情相对要简单许多,不过在短时间内的效果是一样的。”凌明鼎一边说一边伸手攥住了罗飞的衣袋口,然后又微笑道,“你试试,现在还能找到那张纸吗?”
罗飞恍然道:“你并没有清除他的记忆路径,你只是把那条路暂时给堵住了!”
凌明鼎拍手赞道:“罗警官一点就通啊。事实上人的思维路径很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进而发生堵塞和混乱。紧张是最常见的堵塞情绪,所以短暂失忆的现象在考场上最容易发生。”
考场上的失忆俗称“上场昏”,这事恐怕人人都体会过。所谓的“提笔忘字”等,究其本质也是同一个道理。想得更进一步:凌明鼎之所以拿小刘来做试验,恐怕就是要利用小刘面对催眠时的紧张心理。小刘的情绪被凌明鼎带动之后,整个记忆思维就再也无法正常运转。
凌明鼎见罗飞对这事很感兴趣,便又继续说道:“罗警官,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对出租车司机试试这个手段。”
罗飞挑起眉头问道:“怎么个试法?”
“你可以突然对司机说:‘真是奇怪,你怎么会不记得前面那条路的名字?’如果你的表情语气得当,能够调动起司机的情绪,那他就真的想不起那条路名了。”
罗飞饶有兴趣地抓着下巴:“好啊,下次试试。”随后他又看看小刘,对凌明鼎道:“你赶快让他恢复正常吧。”
小刘紧皱着眉头,正被混乱的思绪折磨得痛苦不堪。凌明鼎上前在对方肩头轻轻一拍,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小刘顿时目光一亮,脱口而出:“凌明鼎!你叫凌明鼎!”
这变化也太快了吧?罗飞颇为惊异。凌明鼎则转头主动解释道:“我告诉他考试结束了——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