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找向欢芳。”
那个男人怔了一下,回头朝屋里棺材望了一眼,说:“我是她丈夫,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吧。”
欧阳若说:“我们必须找到她本人。”
“她……她已经死了!”男人悲声说。
尽管龙毅等人进门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但此时听男人这么一说,还是不由得心头一沉。
龙毅感觉到情况不妙,问:“她是怎么死的?”
男人低头拭泪,说:“是被车碾死的,就在村口。”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天中午。”
据这个男人说,他老婆向欢芳是上周六下午回家的。她对丈夫说这次回来,可能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男人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他老婆长年在外打工,平时很少回家。女人具体在外面做什么工作,他这个当丈夫的也不知情,反正每个月她能寄些钱回来够他生活和看病就行了。男人在老婆坐牢的那几年里,因为卖血染上了艾滋病,现在已经完全失去劳动能力,全靠向欢芳在外面挣钱养他。
向欢芳这次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昨天中午,她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出去一下,不想刚走到村口,就被一辆迎面驶来的农用车撞倒,车轮从她身上碾过。男人闻讯赶到现场时,他老婆已经死了。农用车司机吓坏了,把他拉到一边央求他不要报警,愿意跟他私了。最后司机给他赔了15万元了结此事。
男人拿了钱就没有再追究司机的责任,把老婆尸体抬回家,装进棺材,按照农村习俗,请了道士来做法事。为避免老婆的尸体被拉进城火化,他正准备今天晚上找个地方悄悄把她埋了。
龙毅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向欢芳犯下命案躲回家才两三天,正当警方要找她时,她就被车撞死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欧阳若看他一眼,说:“龙队,这事有点儿蹊跷啊!”
龙毅点点头,朝那男人亮一下自己的警官证,说:“我们是从南州市来的,因为怀疑你妻子跟我们正在侦办的一起命案有关,所以才一路找到这里。现在我们要看看你老婆的尸体。”
男人有点儿犹豫,说:“这样不太好吧,我老婆都已经装进棺材了。”
欧阳若说:“如果你不同意开棺,那我们只好叫法医车过来,把你老婆的尸体拉进城去进行尸检。”
男人这才慌张起来,知道老婆的尸体一旦被拉进城,肯定免不了要火化。乡下人对火葬还是比较排斥的,家里有人亡故,大多悄悄找地方埋了了事。他搓着手说:“既然这样,那你们自己去看吧。”
龙毅找来铁钎,把钉好的棺材盖撬开,看见棺材里躺着一具女尸,身上穿的居然正是一件蓝色长外套。男人显然对妻子的遗体做过清理,尸体看上去很干净。女人的脸形并没有多大改变,看上去与警方查到的她的身份证上的照片基本一致。
龙毅戴上手套,掀开衣服仔细看了女人被车轮碾轧过的部位,然后抬头说:“她身上有被第二次碾轧的痕迹。”
欧阳若和方可奇都怔了一下。
“也就是说,她第一次被碾轧时可能还没有死,所以又被司机开车第二次碾轧?”欧阳若问。
龙毅点头说:“很可能是这样。”
“那这就不是车祸,这是谋杀!”方可奇叫起来。
龙毅摘下手套问那男人:“撞死你老婆的那个司机你认识吗?”
“认识,他叫二昆,是个单身汉。”男人说,“他就住在我们村里,平时靠开农用车给村里人拉活儿挣钱,他的驾驶技术一向都很好的,开了好多年车从没有出过事,想不到这次竟然把我老婆给—”
“这个二昆,他住在什么地方?”龙毅打断他的话问。
男人走出门,往左手边指一下,说:“从这里走过去,第七间屋就是他家。”
龙毅从他家里出来,拐个弯儿向左边行去,走到第七户人家门口,果然看见那间红砖瓦屋前停着一辆农用车,想来就是二昆的住处。
一行人走上生满苔藓的台阶,看见屋里有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年纪,正坐在那里一边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喝酒,一边看着电视。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好像是故意要让屋里闹出些动静一样。
龙毅用力敲一下门框,那个男人这才回过头来,看见门口站着好几个警察,顿时脸色一变,马上站起身,膝盖碰到面前的小桌,一个玻璃酒杯滚落在地。
“你……你们干什么?”他警惕地问。
“我们……”龙毅一开口,声音却被电视机的响声压了下去。他皱皱眉头,示意对方把电视关掉。
男人手忙脚乱地找出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龙毅盯着他问:“你是二昆?”
对方打个酒嗝,点头说:“是,我是二昆。”
龙毅问:“向欢芳是你撞死的?”
二昆说:“是……是的。但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个意外,而且我已经赔钱给她男人,他说好不报警的。”
龙毅自己在屋里搬来一把凳子坐下,偏头看着他说:“说说看,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昆说昨天自己在外面拉活儿回来,因为已经是中午,村里人都在家里吃午饭,路上没什么行人,所以他把车子开得有点儿快。不想在进村的时候,向欢芳突然蹿出来,他想打方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头撞到向欢芳,她立即倒在地上。他想刹车,但车子没有完全刹住,还继续往前开,结果就从她身上碾过去。这个女人当场就死了。
二昆说:“我承认自己当时把车开得有点儿快,但绝对没有超速,是这个女人自己突然从村道上冲出来的。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我刹车不及,才碾到了她。我也学过交通规则,这个事绝对是对方负全责。”
“既然是对方负全责,那你还当场赔钱给她老公?”
二昆搓着手说:“我呢,当时主要是想快点儿了结这事,而且我看她男人得了那种病,也挺可怜的,所以最后还是于心不忍,赔了他十几万,算是做件善事吧。”听他这口气,他给向欢芳丈夫的那十几万元,不像是车祸赔偿款,倒像是他捐出去的善款。
“你说谎!”方可奇忍不住道,“我们已经看过向欢芳的尸体,她身上明显有被第二次碾轧的痕迹。如果只被碾轧一次,她根本不会死。”
二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我都说了,她倒地后我刹车不及,先是前车轮从她身上碾过,然后后面的车轮也从她身上轧过去,所以才会留下两次碾轧的痕迹。我跳下车查看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龙毅看他一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他不再问车祸的事,扭头看看停在外面的农用车,那是一辆东方红四轮农用车,蓝色的车身早已是一片斑驳,估计使用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开这车,收入应该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