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木兰无长兄 祈祷君 2229 字 24天前

游可回忆起那天,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少时家贫,寡母守着家中田地,将他辛苦拉扯大。游可幼时定有一门亲事,在他十二岁那边,因他家贫又无前程可言,女方家遂派人来退了亲。

此后他对世间所谓的“闺秀”再无好感,一心发奋读书,终于在族中高官长辈考验族中学问时得了青眼,被带入京中学习,更认识了好友崔琳。

游可自认眼界奇高,寡母去后更是无心于女人身上,但因他是一地父母官,这各色女子见的也不少,像是花木兰这般奇特的,还从未见过。

他对着好友,将当时到了案发现场,如何见一鲜卑男子在查验尸体,那鲜卑男子见他来,如何分析此案是自杀而非他杀,又如何指引着仵作查看伤口,皂隶寻找证据……

他那时听闻头人说这个男人竟是虎威将军花木兰时,靠咬住自己的舌尖吃痛,才没有当众失态。

而后花木兰如何面对刘家儿女,如何随乡人升堂作证云云,他也和好友一一说个分明。

花木兰的传说响彻平城之时,崔琳正在外游历,是以没有见过这位“名人”。但他知道上至北方士族,下至各地的百姓,对这位花木兰都是称赞不已。

口碑好成这样,就颇为不易了。

“如你所说,这花木兰回到乡中,竟是依旧身着男装东奔西走不成?”这和崔琳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你没见过花木兰,所以才会这般诧异……”。游可微微顿了下,又换了种说法。“应该说,你站在她身边,根本就不会考虑她是男是女。”

“哦?”崔琳跪坐的有些无聊,放松的侧卧在席上,意外道:“莫非这位花木兰将军,竟是个长相雌雄莫辨之人不成?”

“非也非也。那位将军,根本就是不可由性别界定之人。”

游可看着好友惫懒的样子,有些失笑。“这世上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你便知道她完全与众不同。此时,你便不会关心她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哪里人士,出身几何,而只是单纯的想和这个‘人’认识而已。”

“我见到的花木兰,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么说,希之兄已经和她结为莫逆了?”崔琳谑笑起来。

“这便是我的可惜之处。”

游可叹了口长气。

“为了表示我的公允,以及并非偏倚鲜卑人的立场,我并未和她过多接触,甚至除了她分析那死者的死因以外,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实在是让人扼腕啊。”

“话说回来,你找花木兰做什么?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和崔家有所交集之人。”游可有些担心花木兰。

一和这些权贵之家沾染上,想要如现在这般自在,便是极难了。

“我来劝花木兰去太子身边,借以劝谏日益暴躁的陛下。”

“什么?”游可一下子站起身来。

“陛下曾有意让花木兰当太子殿下的‘保母’,被花木兰拒绝了。而后陛下又以花木兰‘无癸水不可以血脉维系两族之好’为由拒绝了蠕蠕人的联姻之请,可见陛下对花木兰的感情不同于一般。”崔琳看着游可惊呆了的表情,

“怎么,你竟不知?”

蠕蠕便是柔然,鲜卑人厌恶柔然人,认为其智力低下,是一群不会思考的虫子,便以虫行的形态蠕蠕代替了“柔然”,以谐音“蠕蠕”称呼他们。

而“保母”,绝非什么保姆佣人之流,而是源自于拓跋氏“子贵母死”的制度。

在鲜卑,女子地位尊崇,强族之间互相联姻后,母族便可经常干预部族之事,更屡有丧夫的女人带着丈夫的全部身家人马归于娘家的事情。

后来拓跋氏建国后,便订立了“子贵母死”的制度。既皇子一旦被立为储君,其生母必须赐死。

生母既死,就要有其他女人代为照顾太子,有时候是没有生下皇子的皇后,有时候就是皇帝亲自选择的信任之人。

所谓“保母”,就是“保护太子的代母”。这个女人必须身份不高,才智过人,更必须得忠于大魏皇室。

如今的魏帝拓跋焘继位时,便力排众议,封了自己的“保母”窦氏为“保太后”,人称窦太后。这位罪奴身份入宫的太后一生得享荣耀厚待,又在太子生母死后继续抚养现今的太子拓跋晃。只是很可惜的是,她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去世时,拓跋焘将她风光大葬,并且上了谥号“惠太后”,建碑立庙,年年祭祀。

她去世的第二年,正是天子亲征阴山之北,大败柔然,在军中论功行赏,册封花木兰尚书郎的那一年。

窦太后一去,太子拓跋晃没了生母,这保母的人选应该是一直无子的赫连皇后。但赫连皇后乃是被灭国的夏国皇室公主,而灭了夏国的,正是她如今的丈夫拓跋焘。

就凭这一点,满朝文武反对赫连皇后成为太子的保母。

其实花木兰当时若是愿意接受太子的“保母”一职,也许并非什么不好的决定。

至少拓跋焘对她的欣赏,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年幼的太子一直都在魏帝亲征的时候监国,并未有过什么像样的武勋,这在以军功为重的鲜卑人中是极其不利的。

有一位在军中有着“虎威”之称的保母,可谓是相得益彰。

但这时候就没有那么多也许。花木兰辞却了所有好意,装着足以一辈子不愁吃喝的赏赐,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花木兰既然拒绝了,想来就不会再妥协了。更何况,也不是她想去做保母就能去做的。”游可不相信那样一个女人会乐意与一辈子在宫里带孩子。

“我问你,花木兰在乡里过的可好?”崔琳坐起了身子,支着下巴问他。

游可默然不语。

乡间四处弥漫的各种奇怪传言,他并不是没有听过的。甚至如他,在未见花木兰之前,脑海里首先勾勒出的也是“虎背熊腰肤黑貌丑”的女人。

这到底算不算过的好,他不知。

他并没有处在花木兰的位置,也没有过花木兰的经历,甚至于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他对花木兰此刻会是什么想法也不得而知。

也许她对此是完全不以为意的。